“地狱和十字架,到底代表着什么,咱想,它可不止代表着字面上的意思——圣徒阁下。”
爱丽丝伸出手,平摊手掌,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表达,爱丽丝想着,地狱,也许不仅仅指魔族的国度,还应当指受剥削的世界,而十字架不仅仅指的是教会,还应当指的是教会的束缚。
两个世界,两种道路,爱丽丝笑了笑,说道:“圣徒先生,所谓的十字架,恐怕与女神无关,就比如地狱这个词,在教会之中是代表着魔族的土地,从现在来看,流淌着鲜血和熔岩,四处是尸体和骷髅的地狱是不存在的,但地狱确实存在,不是么?对于人民来说,地狱确确实实存在。”
爱丽丝继续说下去:“被夺走了劳动成果,被夺走了土地和积蓄的人民,因莫名的仇恨而相互残杀的人民,被杀害,被侮辱的人民,在他们的心中,他们身处地狱。”
圣徒突然明白,爱丽丝指的是什么,地狱是一个虚幻的概念,但苦难是确确实实主宰着世界的。
“所以信仰女神大人,为她所祈祷.......才是脱离地狱,通往极乐世界的唯一出路,可为什么预言上说,我将摧毁十字架?”
“教会治下的土地,当真不是地狱的一部分么?借着什一税的名头,教士可以肆意剥夺农民的积蓄,借着异端的名头,审判官可已肆意逮捕民众,可能只因为有人怠慢了他。”
“试想一下,若你是被剥夺积蓄的农民,若你是被诬告逮捕的民众,当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那微不足道的却又万钧千斤的粮食养活自己的家人,若你是普通人,当你不愿出卖自己的孩子而被宗教裁判厅带上火刑架的时候,此刻是否即为地狱呢?”
圣徒看着爱丽丝,后者的语言沉重而严肃,圣徒试着反驳,可爱丽丝打断了他的开口:“若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去独自漫步乡间,亲眼去看看半岛上的人民吧,去看他们的生活,去看他们千年的地狱。”
“你凭什么.......敢说教会治下的土地是地狱?吸血鬼,你根本不知道女神治下的土地.......”
“我当真不知道么?圣徒阁下?又或者萨丁教廷红衣主教阁下?”
爱丽丝看着圣徒,她曾经和这位所谓的圣徒相熟,在她还是他,还是所谓勇者的时候,他漫步于半岛之中,亲自提拔了面前这位年轻人,这位极少数拥有良知的人。
“你怎么知道.......”
“当然,你不记得咱,菲德尔·卡斯特林,这个名字你总该记得。”
菲尔德·卡斯特林,是爱丽丝曾经担任勇者的名字,也是面前这位青年人所熟知的名字,圣徒自己抹去了名字,可在那之前,圣徒曾经告诉过爱丽丝自己的本名。
“勇者大人的名字.......吸血鬼,你怎么敢说出他的名讳?”
菲尔德·卡斯特林不仅提拔了圣徒,还曾经救过圣徒的家人,他的妹妹。
“教会对外宣称他被魔鬼蛊惑而死,可事实真的如此么?佩罗·加里波第?”
圣徒睁大眼睛,这个名字尽管已经抹去,但依旧刻在他的脑海之中。这代表着一个骇人的事实,他不敢相信,他死死盯着爱丽丝·德拉莱耶,乍看之下看不出任何,但越看下去,他越不敢相信。
不管如何变化,气质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你.......你到底是谁.......不,菲尔德大人是正义,虔诚,公正,善良的化身.......”
“当然,我始终如一,正义,公正,善良,我始终相信着人类美好的品质,但这些并非凭空而来,不是么?佩罗·加里波第先生。”
圣徒感觉到一股天旋地转,他还是无法相信,甚至不敢证实那个猜测,尽管在潜意识中,他知道没有第二个人能有这种感觉。
语气,想法,没有对不上的地方,自从拿到了菲尔德·卡斯特林的秘密地下室钥匙,圣徒便一直在研究他的遗产,他本就对“魔鬼蛊惑而死”有所怀疑,教会甚至不能拿出尸体证明他死去。
在那间秘密地下室中,他看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从只言片语之中,他看到了真正的美德,菲尔德坚信大陆上的所有生灵终将统一,坚信人与人之间终将平等,坚信纷争能在交流中解决。
他不愿再想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爱丽丝面前离开的。
爱丽丝长呼一口气,圣徒是最初追随自己的那一批人,可她不确定这么多年来,她是否还始终如一,不过,他今日的这番话,代表着他依旧未变。
爱丽丝让他走遍半岛的山村和城镇,正如当年的自己一般,若不亲自用双脚丈量大地,用眼睛亲自去看,又怎么会理解人世间的苦难?
祈祷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这是爱丽丝所深刻认同的,这个世界有魔法,但神灵是否存在,她从未验证过,即使存在,那他们为何不改变人民的苦难?
既不改变苦难,那么信仰又有何用处?
爱丽丝坚信只有劳动才能改变苦难,只有斗争,砸烂枷锁,最终才会迎来极乐世界,追求来世是谎言,人只有现世。
可在教会那边,根深蒂固的教士和贵族阶层不允许他改变任何事情,边境的安宁也无法让他掌握军权,而在魔族这边,混乱和战争确实让她迈出了第一步——用火药炸烂骑士阶级!
而如今,工业化正在改变这一切,人类爆发的生产力,使得人类将掌握自己的命运。
爱丽丝看向一旁,玻璃幕墙前的人组成了一堵墙,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争先恐后地透过玻璃看向大地,看向工业化的未来。
当年轻的王储,踌躇满志的年轻人看着抚摸着透明的玻璃,注视着整齐划一的都市时,今天的美景将会永远铭刻在他们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