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手记(一)
作者:流窜做客   饥饿的鸟最新章节     
    我时常想着回家,家是我心里的宝玉。虽然时常回家后,又想着离家,当然离家并不是我之本愿,是出于被迫。
    众所周知,现代人都疲于挣钱,为了挣钱,把身边的一切都看得很淡,即使有亲人离世这样大的事,也要在内心掂量一番,此亲人跟自己亲不亲?有多亲?假如交情不是太深,宁愿找很多理由,也不愿去送送“亲人”。
    这就是现实啊!没办法,挣钱乃第一要务,离世的人已无牵无挂了,活着的人还得风雨无阻地活下去。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厌烦,就想着家。我时常望着回家的路痴痴呆呆,想着回家的情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兴致勃勃地走上回家的路。
    我在西安待了三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回趟家了。妻也时常跟我说:“两三个月了就回趟家,即使不为别的,就为你的女子也得来一趟。”听到这里,内心歉疚丛生,眼红耳赤,不知所言。妻说得对,就算不为别的什么人,也该为了我的闺女,我得去看看她啊!即使生活多艰难,可闺女是我的生命,是我梦的延续者。
    其实,智商再低,只要不等于零的话,都能从妻的话中听到她对我的想念。其实,最想见到我的人,是妻。我最想见的人也是妻。即使我们之间没有多少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都是最值得相见的人,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即使我们之间的见面不需要太多情感上的吸引,就是生物本能驱使我们相见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因素,总之,我们得见面了。
    说句实话,有时我都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结婚了,有了老婆孩子。每次想起家中有个女人,我想着想着就感觉这不是真的。我确实有点小神经,但这也是内心真实的反映。
    我时常梦见妻,也梦见我们的温存。我再不能违心地说,钱很重要,过几天再说回家的事吧。
    有时候我问妻:“你真的想我吗?”她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不想。”
    我不知道别的夫妻都是怎样交流感情的。
    本来我开的塔吊已经拆了,一共干了三个月零一天,项目部的领导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总算结束了,是该回家了。
    当我一门心思想着回家时,何国涛和张国跑来跟我商量顶班的事。让我给他们顶班这事他们提出很久了,我一直没正面答复,我如此含糊其辞是因为我也想回家。但他俩一直纠缠着,眼巴巴地请求我,我的心软了。本来我另有打算,想去银川,那边工资相对高些,晚上还可以兼职跑跑代驾,增加点收入,再者,老妈也去了银川当信号员,想着去了母子间也多个照应。不过,思量再三,今年已经跟李老板干了快半年了,索性干到年底,一来好清算工资,二来到时候也好脱身。如此这般思量,我就应承了他俩的事。
    何国涛先回家五天,随后张国也回家五天,我共计顶十天班。
    晚上下班,我们步行送何国涛搭乘365公交车。晚阳斜照,天边堆积着金色的云彩,甚是好看。看着何国涛激动的脸,我有点难受,本来该回家的是我啊!这五天该如何熬过去?我们调侃何国涛:“回去了注意着些身体,别不知好歹!”
    “巩大估计比我更急!你再坚持几天,哥马上就来了。”
    “用事实说话,我急的话,也轮不到你先回家。”
    张国搂着何国涛的肩头坏笑:“你快点来,老汉也等不及了。巩大急也没用,老汉回来了,他娃才能去抱老婆。”
    我看了看天色,害怕赶不上公交车了。他们都抱怨我太节省了,这半截路能费几两油?我本想开车送的,但我还是喜欢走路,在塔吊上坐了一天,下来走走路,真的很舒服。
    我们刚到车站,365公交车就开了过来。何国涛坐上了车,我们相互摆了摆手。看着远去的公交车消失在葱郁的树影中,我的心也跟着何国涛一起回了家。
    五天后,何国涛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工地,一如他没有离开过这个工地,好像我做了个梦而已。但他确实回过家,还给我家修过电。那是何国涛回家的第四天,下午突然跳了闸,然后死活就推不上闸刀了。妻不会弄,搞了半天就没了耐心,满嘴埋怨,直说我在家的时候不好好检修。妻要找电工,我让她别急,冷静下来,让她慢慢找原因。妻哪听得进去,劈头盖脸就骂我,电话挂了好几次。我总是耐心地给她打电话,耐心地给她讲解电路,告诉她哪里容易出问题,让她逐一巡查,可她就是一根筋,拒绝沟通,只会挂电话。
    妻不是一味的不讲理,在我的劝解下,她又讲理了。她跟我妈一样恐电,她是害怕电,才发脾气的。最后,我让她下楼去买个空气开关换了试试,她跑下楼去五金店买了一个公牛牌空气开关,凭着学过的物理知识换了旧的。我反复提醒她,最好拍张照片作为参考,否则怕接错线了。妻反过来怼我一顿,她说:“我又不是白痴,这点记忆还是有的。”看来是我的记忆力不行了。我欣赏妻的记忆力,我以为问题就此解决,没承想,问题不在这儿。她在电话中异常狂躁,最后一点耐心也打磨完了。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讲:“我找男人有什么用!一年四季见不了几次人影,大事小事也都撇下不管!我一个女人有多大能耐!还要带孩子!你以为带孩子很好玩很享受是不是?要不你来带娃我去上班!你感受感受!”
    我只是听着,也不会去争辩,因为她说得道理。虽然男女平等多少年了,可再怎么平等,她也是一个女人,女人归根结底还是有点依赖性的。
    现在的女人,脾气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坏了。男人一般不敢对着干,一旦对着干,后果肯定很严重。我还算精明的,不到万不得已,从不想着对着干。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说我对妻子的态度:我是尊重她的,我感谢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跟了我,让我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如今四年快过去了,她一如既往地跟着我,就冲着这份情意,我都要将我最好的爱给她。至于以后她会如何待我,那也是以后的事。我这人考虑问题,特别是男女感情问题,从不作长远规划,过好每一天,是我的情感哲学,也是我的人生哲学。
    当然,妻也公正地对我作出了总结:我不是她心目中的好男人。这个结果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我能理解她熊熊燃烧的怒火,并非电的问题,而是由于电的问题牵引出的其他问题。我想她是想我了。这样想着,我的言语就显得宽容了,我不断安抚着妻。其实我心里恨成什么样了。我坐在塔吊驾驶室里,阴沉着脸,心里直数落妻子的不是:“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该有点担当了吧?你也过了撒娇卖萌的年纪了吧?对!我是常年在外,不着家,也不管家务,可我也是为家而牺牲家庭生活的呀!我有错么?错在哪里?你有怨气,我也能理解,毕竟年少夫妻怕别离嘛!谁想别离?我也不想啊!我也想天天黏着你,抱着你,享受家的温暖,爱情的甜蜜啊!可我能么?不就是电路出问题了么?好好商量解决不好么?动不动给我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妈的气我都不受!你还有气了?我就没气了?动不动就挂电话,挂电话能解决问题吗?这样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
    我在心里跟妻水火不容。电话中却软语相慰:“你再到处查看一下,估计问题不大,生活嘛,就是不断累积经验,遇到问题先用已有经验跟知识去解决嘛,解决不了的,咱们再请专业人员,这样不仅锻炼了自己生活的能力,还可以节省一些不必要的花费嘛。”
    我苦口婆心的劝导似乎失败了,妻压根不听,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就不管,你能将我怎样!你就是一家之主,有问题不找你找谁?找别的男人要你何用?行!你不管是吧?不管也行,我去找别的男人,你我也是指望不上了。”从口气听来,话应该没讲完,可她再次愤愤地挂断了电话,好像真的找别的男人去了。
    我不放心,我不是怕她找别的男人,如此这般急扯白脸地也找不到好男人的,眼看着天就黑了,总得想办法解决电的问题吧。妻不是说了,冰箱里还冻着闺女的牛奶跟其他一些食品嘛,本来我是想让她娘俩先去西水湾姨娘家蹭一夜的,等明天了慢慢修。当然这话我也说出来了,可是被无情否决,妻说了,她就赖着不走。
    过了一会,妻主动打电话过来了,她气呼呼地说:“电工你到底找不找?”
    “你先别急,我让何二过来看看。”
    “你看着办,你找谁都行,我只要结果。”
    又说:“你不找电工找何二,天都黑了,何二修不好,再找电工,人家都下班了。好,你不找,我找!”
    妻又气鼓鼓地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她又打来电话,语气缓和了不少,她说:“电力公司的人说了,人家网上查了,人家的电路没问题,电表也没有故障,让我们自己再检修一下。”
    最后,我把故障锁定在厕所门口那里的开关,记得上一次出问题也是那里,估计那里边有个线头脱落搭到其他线头上短路了。我给何国涛打了电话,让他过去看看。
    何二不负众望,按我说的地方找到了故障所在。妻再次打电话过来时,温情款款,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有点撒娇的意思。我没好气地说:“遇事还是要多冷静一些。”
    妻继续温婉可人:“你啥时候回来呀?来了将这电呀、水呀之类的都检修检修,我们孤儿寡母的没能力应付,你呢一年到头一走就不见人影儿,起码的安全问题你得给我们排除吧。我也不跟你要求这要求那的,你自己也得上点心吧。”
    我说等我来了细致地检查,当然,我也为自己在关键时刻能够运筹帷幄感到高兴。真找个电工,那得花多少钱啊?花这冤枉钱,还不如给闺女买一件裙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