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9章 年生活记事
作者:流窜做客   饥饿的鸟最新章节     
    2019年的十月,是祖国的七十岁生日,举国欢庆。
    我西安的工作也结束了,磨蹭了几日,计划在国庆节期间给自己放个假。多年来我没有这样的权利,奋斗在生活一线,可是即使这样勤奋,也没见得生活轻松多少。
    真想松开绷紧的心弦,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平常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似乎时间就该是这个样子,强令自己闲下来,又感觉各种不舒服,我将这比作自己的穷命的表现。时常看到游手好闲的人,人家的日子倒过得潇洒自如。光从时间的角度去看,人都是没区别的,怎样活着都是一天。
    因此,每当自己闲下来,或者无所事事的时候,我会拿出这番理论来安慰自己躁动不安的心。
    国庆阅兵震撼人心,我看到了祖国的强大,人民的爱国热情。一个为了人民幸福生活强大起来的祖国,人民怎么会不爱呢!看到整齐的人民军队,迈着坚定铿锵的步伐走过天安门,庄重肃穆地向伟大祖国敬礼之时,我总是控制不住地热泪翻涌。我感受到了那种浩瀚涌动的正义的力量,那是一种无坚不摧的有如阳光般的力量,照耀着国人的心。
    有时候我真想重回十八岁,将一腔热血跟青春献给祖国,可是,我是永远没有了这种光荣的机会。
    每每想到时间,我都感到一种不可抹去的灰暗色彩,逐渐占领我的生命空间。
    国庆完了之后,我完全处于一种不知如何的状态中,想到工作,真想一狠心改了行,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想到其他工作的不知深浅,我又失去了勇气。
    连着好几天,我都陪着妻和闺女到处闲逛。闺女长大了,也更贪玩了,小胳膊小腿也有了力量,有时候她把我的头抱住摇来摇去,我都感到有点应付不了。上了几天幼儿园,闺女的思维也敏捷不少,她表达自己的观点,甚至有点不容置疑的意思。这性格像我,爱钻牛角尖,假如用在研究事业上,估计有所成就,假如用在旁门左道上,也将自毁前程。
    妻不止一次地给我说,闺女会因为某件小事,譬如衣服拉链拉不好,鞋子不小心被弄脏了,她就耿耿于怀,就算别人帮忙,她还是不依,哭着喊着要自己来,假如自己搞好了,便眉开眼笑,假如持续搞不好,对不起,她会跟自己过不去,不停折磨自己。起初我还不信,就算信了,也没那么在意会有怎样的后果,直到有天,我亲眼目睹了她将自己的一只小包上的手提带不小心掉了,她费了好几次劲都搞不好,结果她就努着唇,撇着嘴,吊着眼边在那里抹泪,边手里不停在折腾。妻责备闺女,劈手夺过小包将带子勾好,然后交给闺女。闺女一看被弄好了,不但不感到高兴,反而怒火冲天,对着妻咆哮,并且要求妻重新将小包与带子复归坏样,她要自己完成修理。没办法,妻揍了一顿闺女,说:“你跟个包置气干什么!这么一点小事都迈不过坎,以后遇上大事还指不定怎么折磨自己哩!”
    我看得惊心动魄,没想到闺女的固执达到了这种地步,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我只好哄着闺女,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是失败了。她抹着泪,继续她的工作,一副攻坚克难的坚定态度。
    最近天气多变,闺女不小心感冒了,体温昼夜反复,着实急坏了妻。我也不知所措。妻有气没处撒,一口咬定我就是个不顾家不顾老婆孩子的没心没肺的货。我不知道从何处反驳,我知道反驳是无力的。多年来,我养成了一种冷漠的心态,不论大小事,都看得有点淡,可我心理上是关心这个家,关心老婆孩子的,只是我能力有限,拿不出多么有力的手段来。既然没法分辩,我也就不分辩了。这让妻认定了我是问心有愧。
    在离家之际,我居然对闺女动手了,在她那柔嫩的屁股上留下了我无情却又莫名其妙的巴掌。我是那么疼爱闺女,不论何种原由,我都不该动手揍她呀!可是我揍了,没有原因,就因为她半夜哭着不睡,妻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我在小卧室睡,听到哭声与妻的责骂声,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妻跑过来怒冲冲地将房门一把推开,一言未发,继续去大卧跟闺女纠缠。妻是让我听听,也让我有所表示,起码我得起身过去询问一下。可是我没有,我只想安稳地睡觉,因为第二天要去兰州上班。或许我自私地认为,我要去工作了,你们娘俩没必要再折腾我了,对于妻推开门故意吵我,多少让我心生不满。
    吵闹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妻将闺女抱到我床上,大声说:“你起来哄一下你的女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我一骨碌爬起来,顿时火冒三丈,也没多想,顺手对着黑暗中的闺女就是几巴掌,并且冷言冷语地说:“你不睡哭什么!”闺女吓着了,瞬间不哭了。妻打开灯,怒气冲冲地望着我,眼里含着泪。
    出手后我立马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愣愣地开始反思,我这样做不对。闺女哭肯定是因为不舒服,无法安睡,谁愿意没事喜欢哭啊!而我不喜欢有人大半夜地哭闹,这有违常理,因此,我愿意对有违常理的事进行攻击。
    妻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对闺女动手,她还怔在那里,等她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立马对我进行反击,在我愣怔之际,只觉得一巴掌呼地拍到我的右脑门上,脑袋本来就嗡嗡作响,现在更不得了,脑袋里边电闪雷鸣,眼前也是金光摇曳。
    妻揍我了!我有点难以接受这种后果,本来我是准备以家长的身份教育人的,结果被人所教育,面子有点挂不住。我呼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龇牙咧嘴,恶向胆边生,疾言厉色,对妻跟闺女说:“我弄死你们两个不是人的!”
    妻身形敏捷,抱着闺女溜出小房,顺手带上门,门发出哐啷一声,在深夜显得那么空旷。我假装愤怒地狠劲拉动门把手,门却象征性地动了几下,我明白妻在外边施力。我只好继续假装怒气冲冲,继续说着揍死她们娘俩的狠话。
    过了半天,我觉得差不多了,吓唬吓唬也就是了,本来我有错在先,也该见好就收,假如真闹将下去,估计又得挨妻的花拳绣腿了。要知道,跟女人斗,就得多生几个心眼,缺心缺眼的爷们儿就别自讨苦吃了。
    我气咻咻地回到床上重新盖上被子睡觉,空气冷得很,我打了个喷嚏,脑袋嗡嗡一片,犹如有一阵蜜蜂在脑袋里准备扎窝,看来妻下手够毒的。
    睡了一阵,嗡嗡之声不绝,我光背子坐起来,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似乎有人半夜施工,像极了切割机在工作。我想大半夜的不至于吧?不会是脑袋被妻一巴掌呼出毛病来了吧?为了确认脑子正常不正常,我溜下床,打开了窗子,侧耳倾听,窗外野风阵阵,嘈杂之声依稀可闻,我望着黑夜中其他楼层不多的几点光亮,愣愣地发呆。确有切割机工作的尖利的声音,只是我无法判断大半夜的谁在搞工程。
    真没想到,大半夜的还会发生家庭暴力事件,真是做梦也难以做到。我全身发颤,脑子持续嗡嗡作响,我关上了窗户,竖着耳朵又细听一番,嘈声似乎少了,我拍打着脑门复躺于床上,睁着大眼,居然睡不着了。我又反思我方才的行为,感觉自己真是缺心眼,怎么会做出如此粗鄙之事。
    不过经过这番事变,那娘俩意外安分了,闺女不哭不闹了,妻也低了声音,不时传出闺女咳嗽的声音。我想,闺女估计被我吓到了,或许她意识到大人之间的斗争是因她而起。
    这让我稍稍得到了一点慰藉,似乎我有了平息夜晚哭闹的功劳,当然,对于出手揍闺女我依然无法原谅自己,对于妻揍我揍得无情,我多少有点难过。她确实有点太狠,要知道一个人的脑袋是多么重要的器官,一旦被揍出毛病,所谓人生,尽皆空梦。
    第二天,很早我就收拾行装,心里憋着委屈,憋着恨,憋着一点愧疚,还憋着一点不舍。我不声不响地收拾行李,有点悲壮的感觉。也许看我将要远离,妻于心不忍,也替我默默收拾起来。毕竟即使我有万般不好,也是为了家在奔波。妻的行为,多少让我舒坦了不少,心里却更添了愧疚。过了没多久,我们便开始搭话。妻数落了我的不是,我退让了我的不是,总之,夫妻之间不该有化解不掉的矛盾,除非两个人不想再化解,那么,婚姻也就走到了头。
    我还是愿意将这段婚姻走到最后的岁月的,不论前面还有多少坎坷、荆棘,我的心坚定不移。当然,妻怎么想,我不知道。
    本来以为我会跟妻打一段时间的冷战,我也能乘此机会痛快点离开家。现在,我们重归于好,离别就显得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意思了。收拾了一早上,直到中午时分才收拾完备,大包小包装满了车的后备箱跟后座,我想着能在天擦黑的时候到兰州即可。
    老文打电话说在巉口给何国涛的新房子送家具,因此,我想着顺路看看何国涛的新房子。妻听了,也要去看看。我说去也行,到时候回家就得坐城郊车了。妻说,我是你女人,你得负责送回家。我说坐个城郊五块钱,我送回家再折回来,岂不是很败家。妻说,我不管,败家也要送。
    本来带闺女一起去的,可闺女在去她外公外婆家时睡着了,就没带她。
    离开定西时已经三点多了,冬天的阳光总是那么吝啬,不经看。驱车赶到巉口,杨金霞带着孩子正在打扫新房子,两个安装工正在装灯,还有几个围观群众,大家寒暄着。
    何国涛的这套房来之不易,之前他跑过好几次,眼看没了希望,谁承想,两年后政府又主动联系他,说是每个精准扶贫户都有一套房子。时间虽说紧了些,何国涛还是立马筹备起来了。接到这个消息时,何国涛还在西安呢,他找了顶班司机,花了二十多天,基本完成了基础装修,可是要入住,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房子是上下两层,下边是客厅厨房卫生间,上边是大小两个卧室,整体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我跟妻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瞅了个遍,齐声感叹,新的就是好。
    山根下有块开发的新型产业园,里面种植着蔬菜水果跟供人玩赏的花卉草木,特别是那一架连着一架的葫芦。我不懂葫芦有什么妙用,可妻似乎很喜欢。娃三姨也特别感兴趣,她们姊妹在电话里联系,最后妻选了好长时间才买了大小六个葫芦。妻说,品样好点的葫芦,绣上画,能买几千上万哩!我心想,也就娃三姨有这个能耐,她的专业画画的。
    妻挑葫芦,我摘小番茄,小番茄贵的离谱,可恨谁教我管不住嘴,以为进园可以随便品尝,当我将一颗鲜红的小番茄在衣襟上蹭了蹭,快送进嘴边时,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从树影背后拐了出来,说,不能品尝,要品尝就得出钱买。
    一句话说得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继续说,现在是经济社会了,任何事都是要付出成本的,你看这么多人,你品一颗,他也品一颗,人人都品尝一颗,那老板岂不是赔大发了。
    女人的话噎得我得了个大红脸,我手中捏着鲜红的小番茄哭笑不得,我只好说,你说的对,时代变了,那好,我摘几个秤秤再吃。
    女人立马展开笑颜,斯文有礼地说,老板,您看那里有小筐子,你随便拣着新鲜地摘。她说着,也仰起头寻找哪个架上的还算新鲜。我看了看,架上七零八落的,余剩不多了,有几处显眼的却高不可攀。女人殷勤备至,替我抬来了人字形梯子。我为了面子,只好强颜欢笑,尽力摘取。一斤十块钱,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摘,唉,实在有违本心。再说了,我也得对得起女人那声老板的称呼不是?我心下却一个劲儿地教训自己,嘴贱害死人,以后得管住这张嘴。
    我陪着妻在园里走来走去地挑葫芦的品样,我也不懂,只是凑个热闹。妻跟个大叔模样,自称是技术人员的男人讨价还价,一时争执不下。我有点不耐烦,却也不敢冒然表达见解。又过了一些时间,我对妻咕哝几句,妻抬腿踢了我一脚。眼看着价格即将敲定,她不许我出来捣乱。
    我只好忍着性子等待,由于园里是封闭式的,闷热得很,我有点受不了。
    出了园区,已是白日依山尽了,暮色自山间田野的草木中浮腾漫来。妻叹了口气说,你该走了。我看了两眼妻,顿生不舍,我说,我得将你送到城郊站呀!妻说,对呀,差点忘了,走过去得老半天。
    我让妻去给杨金霞打个招呼,我掏了一把小番茄,让妻给那三个孩子给点儿。妻去了,我远远望着。不一会儿,妻带着老文的闺女婷婷过来了,杨金霞说她回家迟了,让妻顺路带到三十里铺,老文在那里给别人焊活动房。
    等车开到城郊车站时,我说,要不我明天赶早上兰州吧,我还想看看闺女,昨晚揍了她,心里不好受。妻说,你赶紧给我挣钱去,放我们下来,你直接去兰州。我没有停车,嬉皮笑脸地说,不耽误明天挣钱,早上七点赶到工地就是了。妻说,那你看着办,既然不去,那你把我们娘俩拉上到超市再转转,你女子这个假期还没转过超市呢。我如遇特赦,激动地说行,刚好我还要添置点东西。
    在三十里铺,我将婷婷放在路边,老文的车在路边停着。我嘱咐婷婷看着点车,注意安全。婷婷说她知道她爸在哪里。跟婷婷说了再见,我们开车向市区驶去,走了一会儿,觉得该给老文打个电话,问问婷婷到了没,结果接电话的就是婷婷,她脆生生地说,我到了,我爸在楼上忙。我说到了就好,就挂了电话。
    半道上跟妻商量去接闺女,我说我就不进去了,都说了去兰州的,结果没去,多丢人,如果姨夫问你,你就说我去兰州了。妻说还是进去吧,这有什么,你就说你赶早就走了。我说这不是关乎挣钱的事,关乎的是一个人的诚信问题,我都说下午去兰州的,结果没去,让人怎么看我?妻说那行吧,随你。我侧眼望她,严肃地说,你可不许出卖我!我怎么有点不信任你哩?妻说,我很少说谎,装不出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说善意的谎言是无罪的。
    我将车停在西水湾马路边,妻进了小区,我到一辆拉载胡萝卜的货车跟前秤了三斤胡萝卜尝鲜。味道还行,不过跟小时候偷吃四爷家的胡萝卜相比,味道差远了。我边吃边等妻和闺女,左等右等等不到,我就下起了象棋,棋局完了一局,我又接了一局。
    下着下着,电话响了,是妻,她说坐上公交车了,问我哪里下车?
    我下棋入了迷,忘了观望,妻啥时候坐上公交车走了?什么意思呀?我问她怎么坐公交车了,妻笑着说,你老丈人跟着送出来了,我能不坐公交车嘛,你不是让我撒谎吗?唉,看来妻这次为了我的面子真的撒谎了。我有点感动,又有点惭愧。我想,姨夫肯定看见我的车了,只是没有拆穿我罢了。
    我问妻,姨夫回去了吗?妻说吃牛肉面去了。
    我赶紧询问老婆姨夫去哪里了?老婆说不知道,估计吃牛肉面去了。我问向哪个方向去了?妻说不知道。我心里更没底了。我心想,我现在都成啥人了啊!
    我开车去西关市场接的娘俩。闺女看我的眼神有点怯,估计昨晚那巴掌她还记着仇呢。我塞给闺女一包面包,然后笑着说,昨天晚上爸爸打宝宝了没有?宝宝想都没想就说,爸爸打宝宝了。我说爸爸打疼宝宝了吗?闺女说,爸爸打疼宝宝了。
    妻借机又对我一番教育跟威胁,她说,如果下次你再出手打娃娃,我就跟你离婚!她又想了想,又说,先扭断你的脖子,然后再离婚!我当然发誓再不会出手的,闺女多可爱啊,再说就打算生她一个,别提多宝贝了,怎舍得再揍!
    我们转到八点多钟才回到家,我准备了火锅,吃完我就后悔了,想着明天要赶早去上班,我的肚子肯定会跟我闹脾气的。
    半夜三点钟,被大雨惊醒,再也睡不着,我重新计算了一下路程,将雨的因素加进去,肯定得多花时间了。因此,我决定四点就出发。
    天气已经很冷了,不得不穿起棉衣。
    我又来到兰州新区碧桂园工地,天空阴沉着,由于时不时下点雨,工地上泥泞不堪,乱糟糟一片,特别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厕所,上个厕所还得提心吊胆的,冷不防有掉进深坑的危险。
    剩下的三个月我将在兰州度过,我们宿舍四个人,都是年轻小伙。工地不管伙食,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自己做着吃,不过大多数人,都在买着吃。
    我的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