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再三,皇帝还是将查办淮嫔坠湖一事交给了香茗。他相信香茗能给淮嫔一个满意的答案,香茗很聪明,既不会敷衍了事,也不会偏锋暗指。之前对皇后的刁难,香茗就处理的很好,皇帝相信,这次的事,香茗一定能摆布地很周到。
香茗向皇帝要了三天时间,她向皇帝剖白了心思:淮嫔坠湖的事,她若是能查清楚,三天时间绰绰有余;她若是差不清楚,即使给她再多的时间也无济于事。皇帝欣赏香茗的坦诚,直言她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去查证此事,若有敢从中干预或阻挠者,皆以违逆圣意处置。
接下皇帝的旨意后,香茗并不急着查证。她安坐茗堂,于茶台前烧炭点火,喜茶滤水,为自己烹起了茶。她要先想一想,想一想这后宫中的人和事,想一想从过去到此刻的变化,想一想来日要如何期待才算圆满。
皇后对淮嫔,只有表面上的热络。淮嫔虽常常向皇后示好,却未得到皇后的青睐。皇后身为六宫之主,不想偏帮任何人,所以,她对所有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淮嫔也没有例外。
文妃与淮嫔,俱是有孕之人,彼此间多多少少会有些顾忌。文妃一直协理六宫,眼光格局都高于淮嫔,从未与淮嫔有过冲突,是为避嫌。
溪嫔与淮嫔交恶,后宫尽知,起因是溪嫔看淮嫔不顺眼,想要暗中抓淮嫔的错处,可惜,淮嫔没有错处让她抓,反倒引起了太妃对溪嫔的不喜。溪嫔对淮嫔是有敌意的,可是溪嫔因中毒险些小产,一直在调养身体,会有精力对付淮嫔吗?
江嫔与淮嫔素无往来,江嫔受了腿伤后更是少于人接触。
洛嫔与淮嫔交好,以姐妹相称,淮嫔对洛嫔照料有加,两个人的感情极为亲厚,是宫中仅见。洛嫔不会加害淮嫔。而且,以洛嫔的性格,她也做不到害人之后若无其事地关怀慰问的举动。
敏荷与淮嫔的关系之善不亚于洛嫔,敏荷性格洒脱,言谈诙谐,头脑机变,很容易收获别人的好感。不过前几日敏荷宫里死了几个奴才,在淮嫔代理后宫时闹出这种事,很容易引起淮嫔不满,但是没听淮嫔说起这事,想来淮嫔是不在意的。
锦兰与淮嫔是有旧怨的,这旧怨并非她二人结下,而是前朝两家父亲结下的,锦兰的父亲还因此入了几日牢狱,想来,锦兰心中不会痛快。几日前,由淮嫔亲手提拔的御膳房管事给锦兰下药,还得锦兰吐了几天的血。这是旧怨未除,又填新恨。可是,如果是锦兰害人,她为什么又要救人呢?这说不通。
雅茉与淮嫔也是结了旧怨的。雅茉因为私会于栖凰被淮嫔撞见,还因此禁足了一个月。禁足前,雅茉得到的皇恩就有限。禁足后,雅茉更是少得君怜。这份愁怨足以令雅茉对淮嫔生出嫉恨。可是雅茉生性软懦,她能做出这种害人之事吗?
最后,香茗想到了自己,自己与淮嫔,之前并不熟络,她们二人的关系变得亲近是从一同打理后宫事务开始的。淮嫔的手段很强硬,也很深切;淮嫔有胆识,敢做事;淮嫔的目的性很强,影响力也很强,她这种做事风格很像带兵打仗,一令一动,立竿见影。香茗很佩服淮嫔,如果是男子,淮嫔一定是位好将军。
那么,到底是谁要害淮嫔呢?
还是,有人要害皇嗣?
香茗给自己留了两个疑问,她就带着这两个疑问开始了调查。这种皇家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香茗只带了贴身侍婢进行查证。她先是去碧荷映月走了一圈,然后到汀泷宫审问了宫人。接着,她去了宦事司,找几位老宫人问了问事。
翌日,香茗去了御书房,向皇帝请旨搜宫,此次搜宫规模不大,但是要搜的彻底,为了公正无偏,香茗建议从宫外请一位通毒理的大夫随同搜查。
皇帝见香茗胸有成竹,便问她要搜哪座宫院。香茗回答:赤阳宫、海潮宫、锦织苑和尘趣园。
起初,皇帝有些犹豫,香茗划定的范围不大,却点中了皇帝的软肋。这一刻,皇帝是有顾虑的,可是君无戏言,他既然授命于香茗查办此事,就要信任她。最后,皇帝密令原牧野在宫外找来一名大夫,然后,安排储扬和原牧野随香茗一起搜宫。如若在搜证中发现异样,要连人带物一起送到御书房,皇帝要亲自听审。
第三天一早,原牧野便带了大夫进宫,与储扬汇合后,他们一起赶到茗堂,准备配合香茗搜宫。香茗并不着急,而是亲手为这三人煮水烹茶,等火旺等水开的时候,香茗考较了大夫的见识和水平,她对原牧野找来的人很满意。
喝了茶,说清了自己的想法,香茗便带人出发了。从赤阳宫开始,香茗带着皇帝的口谕将四座宫院彻底详细地搜检了一番。用锦兰的话来评价,“这次搜宫不像是搜物证,倒像是搜虫蚁,眼看要入冬了,该给那些活物们报报信儿了”。
搜宫进行的很顺利,各宫主位都很配合,除了一些看着眼生、怪异的东西让奴才们挨个解释了一番外,大多数物件都没有可疑之处。
夕阳西下时,香茗一行人回到御书房,向皇帝禀告搜宫的结果。
看着桌上的一把木梳,皇帝吃惊不小。若非储扬向他展示了这木梳的机巧,他实在想不到这一把木梳竟然能向人下毒。
令皇帝更想不到的是,这把木梳的主人,竟然是雅茉。望着雅茉,皇帝的愧意又起,他想不起雅茉的本名了,这个安静如花、胆小如蝉的女子,竟然是害淮嫔失去皇嗣的幕后黑手。皇帝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雅茉,你为什么要害淮嫔?”皇帝想知道原因,更甚于想知道手段。结果已经铸成,责问手段没有意义。他只想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雅茉做出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