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姿脚步停顿了两三秒，期间她微微仰起头看了看远处浩瀚的天空。
    人心这种东西，向来比天边的云彩还要变化无常。
    徐姿也很难确定徐画此刻带着哭泣哽咽的话语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唯一知道的是，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已经被彻底消耗光了。
    因为曾经淋过雨，所以徐姿潜意识里总想要为这个妹妹遮一柄伞，期望她的人生能比自己的顺遂一些。
    可到底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姿心目中需要被保护，需要她伸出援手的妹妹，根本不是她心目中能上演姐妹情深的同道人。
    “你在这里，会得到良好的照顾。”
    “日后你康复，我也会送你出国。”
    “以后，别再叫我姐了。”
    “以后，也别再见了。”
    “徐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当年送徐画出国的时候，徐姿也是类似的想法，只是……到底，她心中还存着点期待的。
    人么，历经沧桑后，再见到熟悉的旧人，难免要生出几分情意。
    所谓见面三分情，大抵如是。
    徐画半跪在铁门前，痛哭流涕。
    一遍遍喊着“姐”，可这次，徐姿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在徐姿这里有多例外。
    徐姿把她当做徐家人里的例外，所以对她不曾有过怨恨，还将她视作跟自己一样的可怜人，愿意能帮一把是一把。
    徐姿不愿意给伤害自己的人第二次从头再来的机会，可当年徐画就曾经对顾九擎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徐姿也能冰释前嫌，并且在照顾徐画的过程中，未曾因此有过芥蒂而处处防范她跟顾九擎相处。
    徐姿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一样在疼爱。
    也给了家人独有的宽容。
    可终究，还是一场空。
    徐姿走出精神病院，沉郁的心情在看到斜倚在车前单手抽烟的颀长身影后，稍稍缓解了一些。
    顾九擎余光扫到她，便掐灭了香烟。
    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要回去？还是走走散散心？”
    徐姿想跟他散步，“……可是车子……”
    他们今天没带司机，是顾九擎开车带她过来的。
    顾九擎牵起她的手含笑道：“待会儿让人开回去。”
    漫无目的的在这座城市里散步，到处走走看看，这样惬意放松的时候，徐姿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过。
    “这里我以前记得是一片老房子，还是自建房，现在竟然都要拆了。”
    顾九擎给她指，“那片前两年就已经拆了，现在外围的这些，为了城市的发展也要开始拆除，上个月刚发布了具体的公告。”
    徐姿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为了买到最实惠便宜的东西，还会专门坐公交车跑到这边买。
    这一片区域，像是被城市发展所遗忘，居住的老人和外来人口也是最多的地方，发展停滞又脏乱。
    但这些所有的负面评论都是在用如今的眼光给出的，对于经济没那么优渥的底层人来说，这里处处都是烟火气，东西便宜物价低，很适合居住。
    徐姿不记得最后一次来这便是什么时候，这些年她在往前走，这片区域一直都还是旧貌，没想到如今偶然回头看，也都要重建。
    “进去看看？”
    顾九擎见她隔着马路遥遥朝里面看，问道。
    徐姿迟疑了一下后，摇头：“……都围起来了，应该是不能进了。”
    顾九擎闻言，打了通电话询问，对方接到来电后惊讶溢于言表，表示要马上赶过来为顾总介绍重建后的具体事宜。
    顾九擎轻轻捏着徐姿的手指，“……我与太太偶然路过，来找些回忆，不知道现在过去会不会耽误你们的进度？”
    “不会不会，顾总多虑了，现在里面还没完全搬空，我们也只是在做一些前期工作，您跟太太来的真是太凑巧，再等几日这些老房子都要被炸毁推倒了……”
    一番漂亮的客气话后，顾九擎牵着徐姿的手朝里走。
    原本热闹的区域，现在多数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少数也在筹备着搬家事宜。
    盛夏时节，狭窄的小道上再不见昔日人潮涌动的画面，只有零星几位老人拿着大蒲扇说着过往。
    “这以后搬了新地方，住楼可没咱们这住平房的舒坦，以前还能种种花种种草，去了楼上，也都不行了……”
    “哎？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瞧着面生？是租房子的？”
    很快，路过的徐姿和顾九擎就吸引了几位老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