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高楼起,高楼塌
作者:溪水加塘   1983渔耕山海间最新章节     
    第266章 高楼起,高楼塌
    到了月海酒楼,杜子腾也搞不准他这次带过来的又是什么。在他看来,至少不太可能是鸡爪螺,因为约定供应鸡爪螺的日子还没到。
    “这次是黑毛鱼,还是石斑?”他走上来问。
    才问出口,梁自强已经把东西拎到他面前。
    看到桶子中海鲶身上吸附着扭曲如蛇的玩意,杜子腾的脸皮本能地抽了一抽,但随后就高兴起来:
    “这是七鳃鳗吧?有些日子没能收到这种货了!以前收到,听说渔民是从一条大马鲛身上弄下来的。吸在这种海鲶上,我倒是没见过!”
    “这东西见谁吸谁,只要是稍大点的鱼,几斤到几千斤的鱼,它都吸的!”梁自强解释了一句,“不过南海还是怪少见的,反正我平时很少碰上,这次也是凑巧了,钓上来这批海鲶鱼一小半都被吸住了。”
    杜子腾点点头:
    “少见是少见。不瞒你说,上次人家从大马鲛身上弄下来那批,比你这七鳃鳗要肥一些。你这个得比他那稍稍便宜一点了!”
    他稍考虑了一下:“老伙计了,也不便宜多了。他那肥肥的我收六块,伱这个就按五块吧!”
    “这个头其实也还行的。听你的,五块就五块!”
    与杜子腾做交易每次都还算爽快,所以梁自强也不还价了。
    毕竟,父亲前头刚说过,郑六那儿收的是一块多点!从郑六那再流入到月海,这一层层下来,差价不小。
    说好价,梁自强二人把两三百条海鲶挑去库房后,还没法子立即过秤。
    值钱的怪物都还死死粘在海鲶鱼身上呢!
    “你这次就有点偷懒了,人家可是把东西弄下来才挑来卖的,你这连挖鳗鱼的力气都省了!”
    杜子腾说着,说朝旁边厨房里喊了一嗓子:
    “多找几个伙计,带上锉子、剪刀、菜刀都行,一起过来挖七鳃鳗!”
    没一会,便有五六个男的女的进了库房,都是在月海干活的。
    “不够,把打扫卫生的也都叫来!服务员只要不是正急着上菜的,也都叫上!”
    这下来得更多,七八个全进来了,加上前头有十三四个了。
    一个个全都带着刀具。最专业的是又尖又长的剖鱼刀,其他五花八门,啥凶器都有。
    没办法,七鳃鳗那漏斗状的口器中,几十只怪牙密集扎入海鲶肉中,通常抠或者扯,是弄不下来。
    这个必须动刀子,一刀一刀,从海鲶的肉里面挖出来!“谁有多的刀子,给我们俩也来一把,多两双手更快点!”梁自强道。
    这个,杜子腾自然是给他考虑上了。
    真有人多带了几把刀过来,递给了梁自强、朱天鹏,还有老彭。
    现场除了杜经理一个不想亲自动手挖这种丑东西,其他人是人手一把刀具。
    杜子腾还是懂七鳃鳗的。他特意提醒大家注意防护,必须全都戴上手套,而且手臂也不得外露。
    有两个胖子穿的是短袖,也特意去厨房找了两只袖筒,戴上后才干活。
    很快,一片腥风血雨。
    其中一个胖子是厨师之一,跟七鳃鳗打过不少次的交道了,这会儿正意气风发,在向两个服务员妹子介绍这七鳃鳗如何奇特:“跟你们说,你看着它有点像鳗鱼,其实它根本就不是鳗,也不算鱼类,名字里带个鳗,那都是瞎取的!
    啥,你问它属于什么?鬼知道它属于什么玩意。反正好吃,没有刺,没有脊椎,全身只有一点软骨。要不是好吃,为什么有些顾客指着名想要这道菜?
    你说我?我做这道菜当然是最拿手了!小翠我跟你说,顾客个个都夸好吃的那次红烧七鳃鳗,他们都以为是我师傅做的,其实都是我……”
    正说到这,抬眼便见自己师傅正从厨房过来,跨进了库房这边。
    小胖子赶紧接着说道:
    “都是我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我师傅烹饪出锅的!通过这过程,从我师傅那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师傅向他这边投来了一抹赞许的目光……
    梁自强原本还担心,如果要靠自己跟朱天鹏两个蹲在这库房慢慢挖鳗,回去的时候天都不知道要黑成啥样了。
    现在可好了,一阵砍砍杀杀伴随着七嘴八舌,旋风似的,两三百条海鲶身上就都被挖干净了。
    临时搬来十几号援兵,杜子腾这办法果然很行。
    当然对于那批海鲶鱼来说,这方法也是果然很“刑”。
    七鳃鳗是都挖出来,集中放到一边去了。但那几百条海鲶鱼是真的命运多舛,先是被这海底吸血鬼一直趴那吸,随后又被各种刀具往身上挖呀挖。
    眼前,鱼血横流,每一条海鲶鱼身上都带着洞,残破不堪。
    酷刑也没有这么酷过……
    梁自强的七鳃鳗跟父兄的那桶,挖出来后照旧是放在两只不同筐子里的。
    这会儿,先称梁自强的。
    他的一百多条七鳃鳗,二十九斤四两。果然不算肥,平均下来,每条接近二两,比真正的鳗鱼要轻,更像是一些黄鳝的重量。
    五块钱一斤,二十九斤多,也有一百四十七块钱。
    然后他爹跟他哥那条船上的,同样挖下来一百多条,重量也相差不大,二十七斤二两。算下来是一百三十六块。
    整个地面搞得跟案发现场似的,一地的海鲶,肯定是没谁要的。
    海鲶这东西,平时完好无损的货,月海酒楼都从来不收。更何况这种残缺不全的了。
    残成这样,就算是挑回到码头给郑六,郑六也不会要。
    但这原本就不值钱的东西,梁自强还是一一收拾了起来,装回大桶子里。
    卖相是没了,但是挑回家去,清洗清洗,切一切,晒鱼干,完全不受影响!
    自己的一百多,父亲的一百多,结了账领了钱,梁自强全装在腰包带回。
    出了酒楼,两人肚子也饿了,就在附近街边找家饮食店,梁自强请朱天鹏一起吃了个晚饭。
    顺便,把那五块工钱也给了朱天鹏。
    回浅锣湾开船回家时,梁自强先往小浪村方向开了开,在小浪村的海岸码头将朱天鹏放下。
    这样,朱天鹏再拎着个手电筒回家就很方便了,没几步脚。
    随后,梁自强才开回了鲳旺村。
    今天回来已经有些晚了,梁自强把父兄那部分七鳃鳗的一百多拿给了父亲,平分是父亲与大哥自己的事了。
    梁父也拿出五十六块三毛给到梁自强。这五十六块多,是梁自强那两百多斤青占鱼加正常海鲶,以及两条巴鲣、二十多条平鲷黑鲷,卖给郑六后换回的收入。加上七鳃鳗的一百四十七块,今天出海搞延绳钓的总收入达到了二百零三块三毛。除去给付的工钱,也还有一百九十八块三毛。
    其实今天的一千多只铁钩都还没有全部用上,能够有两百来块的收入,这算是很高的延绳钓收入了。
    当然,说到底是因为海鲶身上的“吸血怪”值钱,这种运气肯定不可能是天天都有的。
    梁自强想起,还有亲虾傍晚没去投喂,正准备打着手电筒去虾塘,结果父亲告诉他,已经顺便帮他把亲虾一起投喂过了。
    堆在堂屋地上的二十多盆钓线,自然是乱作一团了,按说是要花时间梳理的。
    梁自强想了想,今晚确实有些困了,不如早点睡,明天提前两小时起床。早上梳理钓线、上钓饵,两件事一起进行好了。
    身上一百九十八让媳妇收了下。现在,加上箱底原本的两千一百五十,已经攒到两千三百五十了。
    “是不是很累?你说是撒网更累些,还是这种延绳钓更累人一些啊?”
    坐在床上,媳妇对第一次放延绳钓的情况也挺上心的,问他。
    “说不上哪个更累。撒网是在海上漂荡着找鱼找得心累,要是撞大运碰到那种鱼群扎堆情况的话,每一网会比较沉,拉起网来更是累人得很。这种延绳钓没法子一网一网来,只能不停地收线、摘鱼,又不停地给上千只铁钩重新挂饵,手会比较酸一点!”
    “那你过来,我给你捏捏手!”媳妇拉过他的手,给他揉前臂,揉完又揉他的手腕跟手背。
    揉到他的手掌时,他不让她再动下去了,大手掌一收,便把她的小巴掌捏进了手里面。
    于是两人就坐着,靠在一起说说话。
    “我听爸说,今天你们钓上来一种很奇怪的吸血鱼?光听听都怪吓人的,是不是长得很丑,是个什么样子?”
    他媳妇一面说着吓人,一面却又让他描述给她听。
    “丑是真丑,算了说出来怕你今晚都要睡不着,睡着了还得做恶梦……”梁自强想想那张布满利牙的嘴都还头皮发麻。绝对是密集恐惧症的天敌。
    从胎教的角度出发,他决定还是不说了。当然那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丑陋感,他感觉也有点超出自己的描述能力了。
    明明说的是她给他按按揉揉、替他解解乏。结果不一会,她自己却先乏了,说着说着话,脑袋往他的肩上越靠越拢,后来像个葫芦似的挂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其实今早她也跟他起得一样早,陪着他一起上了好多钩的虾饵,前几天制作延绳钓,她也半点没闲着。
    虽说都是些不太重的手上活,但以她现在的情况,也是容易累的。
    他抱起她,动作放轻,慢慢把她从坐姿变为平躺下来。
    睡着的她面庞娴静,梁自强对着她躺下,看了又看。花苞般的嘴唇、直挺的鼻子、睡着后依然有着好看弧度的弯弯眉眼。
    半年多前还是个涩果子,如今嘴角的稚气渐渐收起来不见,眉眼间却是生出更多的味道来。
    熄灭灯火,累了一天的他也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起来便准备整理延绳钓,却发现空气中沸沸扬扬着似有似无的小雨。
    这种天气难得,自然便不去搞延绳钓了,改往龙居岭。
    这次与李亮他们开到龙居岭后,结果难免失望,却又都在意料之中。
    上一次是其他春汛鱼全都销声匿迹了,只留下千多斤的刺巴鱼。这次,就连刺巴鱼汛也彻底结束了。
    偌大一张浮刺网,才零星挂了些小鱼小虾,这点收获加起来,够不够来回的柴油费都成问题。
    没了鱼汛,这里的海底窜也没什么像样的收获。
    收起浮刺网,也捞回所有海底窜,这回算是彻底死心,暂时不会再来龙居岭。
    正好,五月将至,降温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龙居岭的风险也将不断增大,已经不再适于踏足了。
    回来路上,细雨已停,反而出了一点小太阳。
    李亮有些懊悔道:“早知道今天龙居岭的海底窜没什么货,还不如带些延绳钓出来放了!这天气,找个地方放钓倒是不错。”
    听他这么说,梁自强有点意外:“你这么快已经延绳钓都做好了?”
    “我去县城看了,想想自己动手做还是太麻烦,多出了点钱买了一套现成的延绳钓回来了。昨天买到家的,要不是下了雨,本来打算今天叫你一起去放钓玩的!”李亮解释道。
    “明天吧!从明天起,只要老天给脸,天天出去一起放钓都行!”梁自强想着,龙居岭反正最近都不可能去了,接下来出海搞鱼的主要办法,可能就是撒网、延绳钓、海底窜结合着来了。
    几人在海面转悠起来,如今的海面倒是多少能碰上一些浮出来的鱼类了。
    半天转下来,他们先后碰见了两个鱼群。
    一个是针良鱼,这次是一小群,举着针头般长长的嘴,时不时跳出水面来。
    这个他们每条船捞了有接近百把来斤。
    随后继续转悠时,又碰着一小波白姑鱼。
    这个稍少点,捞了估计有七八十斤的样子。
    回到村里,带着鱼获来到收购点,前边还有两个渔民正在卖鱼。
    看了眼,那两人今天的鱼获也不比梁自强他们好,也就巴浪鱼、虾虎鱼,分别有几十斤的样子。
    邓飞称了下巴浪鱼道:“这鱼就算百把斤也到不了十块钱,你这一筐也就几块钱,这一趟出去没搞到什么钱啊!”
    村民摇头苦笑:“没办法今天碰上的两个小鱼群,都不是啥值钱货。吃打鱼这碗饭就这样,全靠妈祖赏脸!比不得人家有些村子,出去一晚就跟捡钱一样!”
    邓飞旁边另一个秤鱼、搬鱼的伙计梁年听后,不以为然,擦了把汗呵呵道:“你说的怕是龙跃村吧?话可不是这么讲!他们村里是有不少人搞走私发了波财没错,可最近这阵走私越打越严,他们村都抓掉不下二十来个了!你说是出海坐船舒服,还是进去坐牢舒服?老话哪有错,守我本分日月长呐!”
    郑六听后,对手下伙计梁年的三观大为赞赏,凑了一句:“对对,我这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守本分的人!”
    一时间,屋子里白眼翻了一大片。
    郑六,你可真守本分呐!
    “龙跃村?不就是那个家家偷偷搞走私,盖满了好多新楼房的村子?”朱天鹏嘀咕道。
    “可不是。十里八里也没别的哪个村叫龙跃村了!”梁自强回道。
    梁自强刚刚一听到提龙跃村,也本能地留意听了一下。
    媳妇的二婶刘梅有个什么外甥,路过陈家时瞟见陈香贝,当时一直怂恿刘梅拆他的台,想娶走陈香贝。
    没记错的话,在刘梅嘴里被吹得天花乱坠、大有出息的外甥,就是这个龙跃村的。
    想不到,去年还风光无限,这才大半年过去,眼见着高楼起了就又塌了。
    梁自强记得去年还怼过刘梅一句,说刘梅外甥将来“花生米都有得吃”。
    客观来说,吃花生米有可能言重了,倒还不太至于,但在牢里面呆上十几年,还是大有可能的!抓了二十来个,也不知里面会不会就有刘梅那外甥……
    两章二合一了。书友看书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