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将她收在身边,一路教她所有的一切,看着她慢慢地变强,按照自己所想要的样子变强,看着她成为像是陶衍姜凡那样得力的手下,直到,安排一切送她入宫。
他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对她有目的性地使唤,只是将她当成自己身边的一个手下,在他眼中,她与陶衍姜凡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所说起来,唯有她是女子这一条不一样了。
但是后来随着计划的实施,她却成了他的一步棋,这一点,他懂,她也懂。
他所想要的,最亲近的身边人都知道,所以,她也知道,她是被安排入宫的眼线,查探他需要知道的事情。
他教她武功,教她习琴,教她如何像他母亲那般,神情,姿态……
他可以算是她的师父,却仅仅只是师父,甚至,他这样的师父应该是最严厉的,除了教授那些东西的时候他会在,会与她说话,其余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私下的交谈。
他应该不曾与她说过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那种看似人与人之间很平常的交往的对话,没有。
因为他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他在谋划很多东西,一步步,都是要他花心思去考量,他的注意力,不会放在无关的人身上。
曾经的他,大多时候是独自沉默着,而她也一直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她对他向来是小心翼翼,不管他让她做什么,她便总点头答应,包括,这一次将她送入宫来,接近他的父皇。
他与她都知道这将意味这什么,也都知道这个安排的重要性。
还记得那时候,他是看到过她眸中的片刻犹豫的,可是,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那一刻犹豫,他给了她一次机会选择,而她坚定地表示,她可以。
既然她说她可以,那么他便让她来。
说实话,这些年他的心已经变得很冷漠很坚硬,他不强迫任何人做事,但是也不会为任何人去考虑,他想着的,只有自己要进行的事,怎么一步步去实现。
他从来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她也从来不曾对他表露什么,然而此刻,这一刻,他似乎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也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若到时你离开了皇宫,我会安排他们送你远离这里。”
宫中的事了结,若有任何变故,她都不适合待在这里,更别提留在他的身边,因为,他是势必要留在这里依势而行的,而她不能留在这。
这个想法,不是因为此刻看到了她的目光才决定的,是早就计划好的。
而孟澜衣看着眼前俊逸若仙的男子,看着他冷淡的眉眼冷淡的眸,还有那淡漠的语气说出的话。
心顿时凉下,期望落空。
“为什么?”
“爷我一直跟在您身边,这件事结束以后,即使要面对什么我也不怕,可我不想走——”
“澜衣。”
御皇柒的眸光沉了沉,淡漠道:“这是原本就在计划中的,你忘了。”
即使曾经没有很明确地说,她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也该知道他的做法。
是,孟澜衣是想到这个可能,只是她心中期盼着有另一种可能,何况,现在他们的计划中多出了一个画如音,她拿不准,她心里没有底。
“爷,让我留在您身边,让我伺候您,澜衣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澜衣的心里只——”
“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御皇柒冷冷打断她的话,转了身:“你还要在宫里再待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
孟澜衣跟上前一步,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顷刻消失在夜色里。
她整个人怔愣着。
往后退靠着身后那株桂花树,冬天,花叶都凋零。
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是风声,还有不远处那座宫殿里传来的隐约的哭笑声,在这样的冬夜如此阴森诡异。
她迈步原路返回,往回走,却像是被人抽空了身心,只剩下身体的躯壳。
往事一幕幕,是在梁宁的时候,是在他捡了她,教她武功教她琴艺的时候……
他是她心里唯一的仰望,只要能跟在他身边,让她做什么都好。
是怎么走回霜云殿的,她完全记不得,以她这样的失魂落魄,没有被人发现异样都是一件庆幸的事。
自从她被封为贵妃,宫人们对她更是尊敬,因为谁都知道,她现在是被皇帝独宠的人。
摒退了所有的侍女,她独自坐在殿中案前,拿起放在桌边的那壶酒。
这只是很清淡的果酒,她倒了两杯喝,索性杯子都不用了,直接将酒壶对着嘴。
大口大口的饮下,那飘着果香的酒液淋在精致的面庞上,一阵湿漉漉的凉。
脸颊上的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酒液还是泪,湿了领口,湿了衣襟,她只是闭着眼。
那些往事一幕幕,一发不可收拾地侵袭上来,终于触碰到她平日里不敢去触碰的那一片角落。
她一直守着自己的心,守着自己的感情,因为她知道,像是他那样的人,如果她说了出来,或许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他一直这么独自一人过着,那么她也便一直这么独自一人地陪着他吧,那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方式,最起码,她能一直看着他,陪着他。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那个曾经淡漠对待一切的他,不止一次对那个女人露出那样的温柔神色。
“娘娘,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了……”
侍女进来,站在后面小心翼翼道,因为侍女也是第一次见着她竟然这般狼狈失意的模样。
孟澜衣扶着桌案起了身,步伐有点踉跄,却不是因为那些酒,一点点的果酒,根本喝不醉她。
她只是觉得身子无力,希望被人抹掉,没有了方向。
在浴池前站着,任由侍女为她褪去衣裳,露出光洁美好的胴`体,她一步步往下走,入了水中。
冒着热气的水在这样的冬日极为舒服,她的身体被包裹在水里,却还是用双臂环着自己,因为,她仍然觉得冷。
那是心冷。
她对他无怨无悔,甚至将自己奉献给了皇帝,可是,现在却要看着他与另一个女子双宿双栖?
不是的,其实他只是表面上冷酷,心却是软的,她曾经看见过,不管是对陶衍,姜凡,还是她。
那么多年的相处,她是唯一跟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他不可能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不可能。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子的面容,眸光熠熠,总是自信满满。
画如音,确实如传闻中那般美丽,也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大一般,或许,他只是被她的那些暂时吸引了目光。
这样告诉自己,便好了许多,心情平复许多。
泡了好久,直到全身都暖和起来,她才从水里出来,让侍女伺候她换上新衣。
晚间也不特意盘什么发髻,一头墨发微微湿润,她便去了紫宸殿。
之前她是借口会霜云殿拿些东西,乘着皇帝睡下的时候出去见了御皇柒,现在,是得返回去了,最近皇帝那儿,日日都是她侍寝,照顾。
“娘娘,刚刚皇上才问起您呢。”
走入紫宸殿的时候,孙艺便快步上来,低声对孟澜衣道。
孟澜衣微微点了头,往里进,看到宫女正在伺候皇帝喝水,便赶紧快步过去,接了宫女手中的杯子。
皇帝却握住她的手,凝着她的脸。
孟澜衣一怔,微微笑道:“皇上,澜衣刚才回霜云殿耽搁了些时间,还请皇上莫怪。”
“你可知,你不在,朕的心有多不安宁?”
皇帝的神色,眸光,皆是脉脉温情,孟澜衣娇羞地笑了。
一股力道将她拉过去,她手中还握着的水杯落地,当啷一声响,候在门边的宫女微微抬头看到这场面,便都识趣地默默退出门外。
孟澜衣倒在皇帝身上,倒在他怀里,而他望着她时的神情,有眷恋,有诉不清的情意……
那到底是对她的,还是透过她对于另一个人的,她已经无从得知,下一瞬只是被这诏月最尊贵的人封住了唇,那么用力。
看着这张相似的容颜,她缓缓闭上眼,就让她,当他是那个人……
吻从唇上到颈脖,到她的胸口,热烈而急切。
她知道该如何让男人充满欲`望,她也感觉到自己耳边那粗重的呼吸声。
“爱妃——”
那低沉的嗓音轻唤着,呢喃着对她的爱。
皇帝的眸中是炽热的光,望着她的时候,她的心中某一处也会微微一动,如果,她爱的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也会轻松很多。
她的心太孤寂,她太渴望温暖,洁白的手臂环上皇帝的颈脖,她仰起脸,在他的喉结上允`吸了一下,她看到皇帝的眸光更迷离,将她压在身下,那薄薄的纱衣顷刻也被他褪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边一阵清凉,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爱妃、爱妃……”
那最尊贵的男人正俯在她的身上,一遍遍唤着,一遍遍要她,她心中的那些怨恨,不甘委屈,在这唤声中渐渐消失,她回应他,尽自己所能伺候着他,最终也放纵自己沉沦在那种极致的感受里,这样,可以暂时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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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郡
御皇柒离开的第一夜,如音如常的上床休息,只是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
躺了好久,真的是很难受,索性起身坐起来。
屋里烧着炭火,很温暖,即使只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她坐到桌前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便也直接坐在桌前对着烛火发呆。
伺候她睡下之后,雁还也已经回房休息去了,此刻四下安静,烛火偶尔轻微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那个现代世界,晚上睡不着了玩玩手机看看电影什么的,有个电台听听也好啊,可是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心里空荡荡的,从御皇柒的马车离开那一刻起,好像她的心也随着他走了。
下午跟三哥画玄朗出去玩,确实开心,回家来晚膳又是一家和乐融融,她一直很满足,唯独这样独自的时刻,那些对御皇柒的想念才全部侵袭上来。
皇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皇帝现在怎么样了?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想着想着,却没有一点睡意,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看着桌上的那把桃花扇,她无聊地拿起来,又学着之前夙微生的样子去使用,桌上新换的杯子微微动了动,就是没有碎。
她不信地再多试了几次,杯子好像是比刚才更摇晃一点点,可还是没有能让它们碎掉。
她是真的有心想学的,学会了,即使她没有武功,也可以给自己防身。
“看来,你对这扇子还挺感兴趣。”
突然一道娇媚的声音,如音转头看向窗外,月色下,银色锦袍的男子正倚着窗边,唇角那抹笑如此妖娆。
如音一怔:“你,你怎么来了?”
男子如幻影一般顷刻入了房中,站在她跟前:“小丫头,我来看看,你答应我的事进行得如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