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如音彻夜难眠。
被身边那人搂在怀中入睡,她听到了他平稳的浅浅呼吸,自己闭着眼却心绪纷乱。
还记得当初他向她说起过往,说起在梁宁时伤了腿又得以复原,断骨之处血脉重通,能恢复行走如常,但那药也是剧毒,治好了残腿承受的是剧毒慢慢侵蚀身体,直到毁掉五脏六腑身体再不能承受,生命消耗殆尽。
说是造化好能撑五年,如今御皇柒已撑过第六年,现今味觉出现问题,食不知味,是不是五感渐失的开始……
她没有问他,因为想必得到的又是宽慰她的话。她也不能对他生气,无法怪他,相处了那么久,彼此相许,她也不想闹什么脾气,那只会伤了感情。
不能怪他,还因为她同样有事瞒着他,龙鱼内丹还在她的心口。
还记得当初皇室去泰山祈福那一回,在山下的行宫别苑,她以自己的血喂养金蟾入药给他喝,御皇柒那一次就非常震惊生气。
如今他对她的心她都知晓,疼她宠她,若是知道她为了解药在心口植入龙鱼内丹,都不敢想他会是怎样的反应,会气成什么样子,他真生气,如音还是怕的。
只是终究胸口堵得慌,脑中种种念头浮起,直到晨曦微亮时才迷糊睡去。
……
翌日
如音醒来时身边人已不在,雁还入来伺候,问了才知已入了巳时。
“今日仍有人揭榜登门来了,陶总管在前厅问话,王爷也在。”
听着雁还说的,如音用早膳时吩咐备了马,说庄子太大,想骑马四处逛逛。
雁还不会骑马,看着如音骑着马在远处草地边转悠,便去备了些茶点,等她再回来,却发现哪里都寻不到如音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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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山后山的路,如音以往很熟悉,这一回从山庄出来,认路却费了些时间。
她想过了,问御皇柒,还不如去找一趟妄老前辈,在龙鱼内丹尚未够时日取出之前,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暂时抑制住御皇柒体内的毒侵蚀。
来过数次的房舍门前,如音下马拴好,打开竹篱笆门进去,便提声道:“妄老前辈!”
为了防止外人闯入,此处一直设有机关,唯有听到她的声音,屋内的人才会撤了机关,不伤害到她。
绕过种满毒花的花圃,临到门前敲门,她再次轻唤:“妄老前辈——”
以往在听到她声音之后,木门便会随之自动开了,可今天却没反应。
如音轻敲了敲,心想难道人不在?但两位前辈行动不便,向来不会轻易离开此处的。
“前辈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身后花圃有风吹过,颜色艳丽的各种毒花异草轻轻摇曳,但屋内依然无应答。
或许真的没人在家,刚要转身,忽而耳中听到什么细微的声响,如音再次回身看向那扇门。
抬手推门,平日紧闭的门稍一用力便推开了,入目是平日两位前辈常坐着见客的外间正堂,空无一人,想了想,继续往里走。
转过一道门,内间靠墙立着的一面八宝阁下一片凌乱,赫然躺着一个人。
“妄老前辈?!”
看清了是谁,如音惊讶快步上前,蹲身扶起躺在地上的妄八,“妄老前辈?”
“……老、老七……呢?”妄八缓缓虚睁眼睛,声音虚弱细到几乎听不清。
如音转头寻望,此处明显是经历过一场打斗,留下凌乱的痕迹,几步开外靠墙斜躺着另一个人,正是妄七。
“妄七前辈在这!”如音回他道。
妄八动了动手肘,明白他的意思,如音将他扶靠着墙坐着,起身过去查看妄七的情况,妄七一动不动斜躺着,她伸手试了试鼻息,所幸还有气息。
可是她试着唤了几声,妄七全无反应。
如音又回到妄八身边,“妄老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都受了重伤?”
虽然他两看着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外伤,但同样的是嘴角都有血渍,衣袍胸前也都有凝固的斑驳血渍。
妄八没回答这个,而是努力动了动嘴,“暗……暗室……拿、拿……”
“拿什么?”如音靠近他,努力去听清。
妄八说了句什么,如音起身,将八宝阁上某一层的瓷罐移动,随之八宝阁就动了,往旁边平移开去,露出一扇门。
门里烛火闪动,除了桌椅,三面贴墙的柜子上全是摆满的瓶瓶罐罐。
这暗室如音之前进过一次,那已经是去年,她第一次为御皇柒求药,妄老前辈让她进来这里,抱走了一只装着金蟾的罐子回去。
这是两位老前辈平日制毒炼药的地方,依着妄八所言,她找到架子上搁着的一只木盒,打开看,里面是几只瓷瓶,下面压着一本册子。
她才将木盒合上,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想到两位老前辈此刻都是无法行动的状态,瞬间全身警觉,下意识手摸到怀中扇子,转身便扬手袭去。
眼前人轻敲避过她的攻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很紧,却并不疼。“音儿,是我!”
闻此声,如音这才看清,来人一身月白锦衣,风姿翩翩,带着银色面具,竟是御皇柒。
紧张的情绪瞬时消散,她呼了口气,又有些气恼:“你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吓到我了!”
妄老前辈这状况必然是被人所伤,她还以为对方仇家去而复返自己遇上了。
御皇柒无奈一笑,温和道:“别怕。”
随之他看向她手里:“这是什么?”
如音摇头:“妄老前辈让我拿的,我们先出去。你赶紧看看他们如何了。”
御皇柒寻望一眼暗室,随她出来,低身查看两人的情况,眉间深蹙。
“伤得不轻。”御皇柒在两人身上各点了几下,暂时封住他们的穴脉,问唯一清醒的妄八,没有一句废话:“怎样可以救你们?”
妄八忽而笑了笑,尖细的声音变得沙哑:“陵绝……怕是、以后……没有人能给你噬水了……”
如音听得心中一紧,握紧手里的扇子跟木盒,御皇柒冷静道:“不说这些,我能怎么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