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毅的后脑勺已经肿起厚厚的一片,有手巴掌那么大块地方,肿的高度也有手巴掌那么厚。
正中间有一块“y”字形伤口,里面黑红色的血让伤口看起来很深,几绺头发被血粘在头皮上,可能是这个位置除了皮就是骨头,倒是没有血流如注。
大妮儿和二妮儿被伤口吓得心惊肉跳,大妮儿更是心疼得嘴里直抽冷气,发出“嘶嘶”声,像是疼在她自己身上一样。
二妮儿其实脾气更爆,一看到伤口就松开扶着骆毅的手,又向吴永福冲过去:“我跟你拼了!你对三妮儿下死手,你是想杀死她、你是想要她的命!”
二妮儿突然撤离的动作,让骆毅被扶着的身体失去平衡,晃了一下,这一晃,骆毅开始呕吐。
不过显然这副小身体并没有吃过东西,胃里是空的,骆毅吐了半天,除了一些透明的液体,什么也吐不出来,倒是让她感觉更加晕眩。
大妮儿一把将骆毅拽起身,然后把后背担在骆毅身前,臀部一拱便将她背在背上。
这是个没常识的姑娘,只顾着赶紧把妹妹背起来找大夫,没想到这翻动作差点儿把骆毅晃悠得再次晕死过去。
“二妮儿,快去找熊爷爷,三妮儿要不行了!”大妮儿背着骆毅已经开始奔跑。
二妮儿已经一头把吴永福撞到在地,曹氏正扑在她身上准备揍她,听到大妮儿惶急的喊话,二妮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翻骑在自己身上的曹氏,撒开腿就往村里跑。
骆毅趴在大妮儿背上,被颠得又开始干呕,无法控制口中的涎液,顺着嘴角就留在大妮儿的脖领和后背上。
骆毅心里很愧疚,因为她这么大个人竟要被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背着,还吐了人一脖子,可她想说抱歉,却根本控制不了胃里的翻涌——太颠簸了!
大妮儿边跑边哭:“三妮儿你挺住啊,你别吐,大姐马上就能跑到熊爷爷家了,很快的,大姐跑得可快了,你挺着些……”
“放我下来……找人来抬我。”骆毅勉强说出句话。
再这么颠下去,她可能真要把小命交待在这儿——那就是十分钟内死了两回!
“唔……”大妮儿顿住脚:“好,那你等着,二妮儿,你看着三妮儿,我去喊人!”
大妮儿心眼儿直,想事情不太会拐弯,她只想到背着妹妹就医,咋就没想着跑回去喊人呢?
好在三妮儿脑子好使,提醒了她,不然不得把三妮儿折腾死!
也是刚才实在被吓到了。
以前村里有个猎户,就是在山上被野猪追得滚落坡下撞破脑袋,等村民给救回来后,就像三妮儿那样吐了几次水样的东西就死了。
刚才三妮儿也是那么吐,她真怕三妮儿也死了。
骆毅终于被放在地上,肠胃总算平静不少,二妮儿帮她擦干净嘴角,不时左一眼又一眼狠狠剜着曹氏和吴永福。
二妮儿也想起那个猎户了,救回来的时候还有气,可吐着吐着就死了,后来熊爷爷说他死是因为把脑汁吐光了。
二妮儿看向曹氏母子的眼神分明在说:三妮儿要是也死了,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四妮儿脏兮兮的小手握着骆毅的手,像要给她取暖似的,不停安慰:“三姐别怕,熊爷爷来了就好了。”
曹氏虽然还牵着吴永福的手,但神色也有些忧心起来,她不时看向骆毅。
刚才她看到三妮儿的伤口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乡下人,随便卡个跟头就是那样的破口,倒是伤在脑袋上不知会不会有事。
吴永福倒是消停了,嘴里也不敢在骂骂咧咧,却咕哝着“臭丫头片子要翻天”。
这一家子!
骆毅想,自己的养父母养了自己十八年,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的谈话,方知自己不是亲生。
可这一家子人,明明长得那么像,就好像一家人共用一张脸似的,怎么相处得不像亲人、倒像是仇人?
这在她平凡而无忧的十八年生命当中,是完全不曾想象过的亲人关系。
熊爷爷带着吴喜贵和几个村民抬着门板赶来,大妮儿边用袖子蹭泪水边与他说着么什么,满面急色和担忧,打架时扯乱的头发更乱了,还有很多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骆毅的心就狠狠疼了一下,为这几个关心自己的孩子。
到这时,骆毅才反应到一件事——这些人的衣着很奇怪。
他们的衣裳半长不短,灰突突的,还打着补丁,全身没有扣子,腰间有的是用草绳、有的是用破布条子当腰带,缠裹住斜开门的外衫。
不论男女,没有短发,全都挽了发髻在头上,男人的高些,在头顶,女人的低些,用破布包着。
这装束,看不出是哪朝哪代,以前看电视剧里,好像古代穷人的衣服式样都差不多。
先往失忆道路走一走吧,听说同学追的网剧里就是这么演的,穿越后搞不清状况就装失忆。
可惜她高中阶段挺自觉,没偷看过手机追剧,毕业后更是要赚钱养活自己,没时间干别的。
不然她应该能有些参考才是。
对于穿越这件事,骆毅倒是不很吃惊,因为听同学讨论网剧多了,什么事情听得多就不觉得稀奇,甚至同学们还开展过“如果穿越到古代能干些什么”的讨论。
男生们说要研究火炮,开创新时代;女生们要种田,说要让百姓衣食无忧,反正都挺豪情壮志的。
可是,没人讨论过起步应该怎么做?
就比如像自己这样,起步是个小女孩,还是个严重重男轻女和贫穷家庭的孩子……果然投胎也是门学问。
骆毅想,其实原先自己投胎真的很不错,虽然被卖了,可从投胎到被卖,也是投胎导致的结果不是?
买她的人家好好养了她十八年呢。
这么一想,好像心底埋藏的那份对父母告知她身世的怨怪,轻了些。
“怎么弄成这样?”吴喜贵看着地上的骆毅问道。
骆毅没从那个长得与大妮儿她们很相像的男人眼中看出多少关切,倒是充满责备,好像在责备她怎么搞出这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