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励朝太平盛世,不该有此邪恶的事情发生”,如果知县大人最终的调查结果,就是有这等邪恶之事出现在他管辖地区,那是不是说明知县大人拉低大励朝治安水平了?
“依目前本官所听内容判断,他们确实没有掳掠行为,或者说,即使他们有此意图,可并未实际发生。”知县道:“本官不能凭你对他们的猜想去给他们定罪。”
李蔚珏点头称是。
“但是,”知县话锋一转:“拐卖人口之事,自古便是屡禁不止,本县积累了大量陈年旧案,其中竟有半数以上涉及人口失踪;
近期,本官正命人翻查这些旧案、悬案的卷宗,很多卷宗记录得混乱,你有没有兴趣,帮忙誊写、整理?”
朝廷裁撤冗官冗员,看似是好事,但也给县衙带来很多不便。
连县丞都许只保留一个,其他职位更不必说,能裁的都裁了,直接结果就是干活的人少了。
通过交谈,知县对李蔚珏感观不错,不如拿此子来用用,别的不行,帮忙抄抄卷宗总是可以。
万一还能提供些什么有价值的思路,不就更好?
能提出版权保护建议的孩子,心智应不是一般人可比。
“嗯……不会让你白干活,每抄写千字、计费五十文如何”知县问道。
这是象征性给点抄书费的意思。
县衙里老旧文档太多,如今大力裁员下,只保留一名书吏,各个部门都在争抢这名书吏,尤其是典史。
典史,掌管缉盗、盘诘、监察、狱囚,虽说是有官无阶的职位,但他这个部门负担的笔墨记录不比主簿少。
即便是黄主簿如今升为县丞、兼顾主簿一职,依然如此。
应该说,部门精简、合并后,典史的负担更大,因为他也要分担一部分主簿职务的工作。
所以请一些誊抄员,是不得不为的事情。
但这对衙门来说也有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经费可以很少人分享,平均每人得到的多了。
花小钱请誊抄员,处理一些不重要的文案,只需要负担一个吏员薪俸的零头就足够。
李蔚珏倒是很乐意干这份工作,因为他有机会对这个国家了解更多,至于说工资,那无所谓。
看看黄县丞现在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家作坊半个月的收入就顶上以往一二年的俸禄。
李蔚珏得到的分红也不少。
但是……“大人,小子接触那些卷宗,可以吗?”李蔚珏问。
“啊……哈哈哈哈,”知县大人用手朝李蔚珏方向点着,对黄县丞笑道:“这小子,还挺谨慎!”
然后又对李蔚珏点头:“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啊!”然后停顿了一会儿。
李蔚珏突然感觉这句“问得好”莫名亲切。
似乎曾经他与叔叔的团队讨论某个案件时,案件牵扯到一些取证手段,叔叔当时说了句“这个问题问得好,”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以后不要问了”。
待只有叔侄二人时,叔叔才告诉他,有些取证手段本身不太见得光,不违法,但说出来不好听,而他们团队有时也会采取这类手段。
这就是叔叔让他“以后不要问了”的意思。
如今李蔚珏听出知县大人似也有此意,便识相地闭嘴。
知县大人说道:“按规矩,即便是县衙内部,也不可随意调取、借阅各类卷宗,需得经过层层审批方可;
而对于普通百姓更是不能、也没机会看到这些卷宗;
所以,你若同意每日来县衙帮助誊抄这些文卷,就必须对外三缄其口,并每日进出接受搜身查验,你可愿意?”
李蔚珏装听不懂,闭嘴不吱声,只傻傻看着知县,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黄县丞明白知县的意思——若不是这次上报了保护版权的建议,知县可能今年的政绩考核结果会因为接二连三的人口失踪案而变得很难看。
所以知县急于做出成绩,但偏偏赶上朝廷的裁员大潮,人手严重不足。
因此知县把黄县丞、育达书院、以及李蔚珏都划为“自己人”,并予以“重任”。
这些“重任”都是衙务,对黄县丞来说是正常工作,但对育达书院以及李蔚珏就不合规矩了。
黄县丞马上说道:“贤侄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阅人无数不如明师指路,你了解得越多,将来科考时才越有利;
大人这是给你学习的机会,有什么不明白的,也有大人指点;
只是别对外乱说,免得百姓产生歧义或恐慌罢了;
所谓进出搜身查检,无非是怕有些案件会被泄露而已,你这孩子一向聪明,这些事情应该能理解吧?”
知县点头:“黄大人也可以时常指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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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蔚珏傍晚回到家,把与知县见面的经过说给大家听时,骆毅第一个就听傻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县衙找了份工?”
李蔚珏无奈点头:“呃……你这么理解也行。”
骆毅:“给你开多少工钱?”
李蔚珏:“抄一千字给五十文,你如今也会写很多字了,要不要试试?”
骆毅撇嘴:“不去!五十文,都不够‘羊肉片’和‘灰灰菜’的草料钱!”
两匹马儿在屋外打了个响鼻——嗯,确实如此!
李蔚珏每天回来得更晚了,就算每次黄酉接他时都给他带些点心,但一到家后依然直喊饿。
到年底了,在县衙“封印”前,很多陈年卷宗需要誊抄到新的记录本上,哪些合并、哪些有进展需要单列,都要重新标记,并存放到不同的档案柜里。
累虽累,但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到最新的一个案情——抓钩及其家人擅闯有主之地——的进展。
李蔚珏在第五天从衙门回来后向大家报告道:“抓钩一家被关在大牢连审三天,挨了十板子;
按大励律法,‘盗贼群攻乡邑及入人家者,杀之无罪’,但抓钩他们情节较轻,没有‘攻’,也没有‘入家’;
抓钩他爹那算‘入家’了,但已经在咱家吃了苦头,所以只挨了两板子;
抓钩他娘也挨了板子,罪名是诬告,念在初犯,所以只打五下。”
骆毅可不满足:“光抓钩一家哪够,老村长他们父子不也被带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