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凡是售卖的东西都涨价——
酒楼菜品价格上浮一成,酒水上浮二成,生怕食客荷包里银子揣得多太压身;
胭脂铺赶着大年初一出新品脂粉,生怕走亲戚的姑娘们没东西攀比打不起架;
药材铺把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的价格直接翻番,生怕纨绔们不能证明他们买来孝敬长辈的孝心有多重;
医生也抬高了上门看诊的价格,生怕不能彰显自己医术高明;
连棺材铺都在大年初一摆出一大组展柜,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小棺材,小的不到三寸,大的也就尺许。
个个精雕细琢,展柜两侧各四个大字:宏图大展,升官发财。
凡是过年期间来定制棺材的都送一个小棺材,当然棺材价格也上浮了二成。
别说没人定这种小棺材,大励皇帝给带的头。
他家小至宠物鸟、鱼、猫,大至各地进献的“祥兽”,死后都有小棺材。
甚至皇帝还把他爱宠——一只玄凤鹦鹉装在小棺材里,置于案头,对着它写了好几篇祭文。
以至于后来达官显贵们家有人死了,其家属也会用这种小棺材,把他生前爱宠一并带走。
再到后来,有文人墨客订制棺材形状的镇纸,也不知道是宣扬自己堪破生死的练达,还是隐晦表达未能升官发财的郁郁不得志。
总之,能卖的东西都涨价。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白彙家的药铺里竟然能免费给治疗积食之症,简直是种极致诱惑。
店铺内外呼声越来越高,李蔚珏也急出一脑门子汗——让人堵在铺子里,想走都走不得了。
尤其是门外那群人,显然是真心希望能免费看病的,虽然他们也没什么大病。
可他们平日里也没什么积食的机会,尤其是孩子,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一旦吃多,腹痛的、腹泻的、发烧的、呕吐的,什么症状都出来了。
家长能不害怕嘛。
想治病,但不想花钱,那怎么办?
好办,把大夫堵在屋里“棒杀”加“捧杀”,文武结合,软硬兼施,大火猛炖、小火慢熬,总之,能达到目的就行。
李蔚珏越是请他们解散,他们就越起劲,尤其是牵着孩子在外面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的,更是哭闹起来。
大人哭闹,孩子本就不舒服,便吓得也跟着大哭,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就在这时,突然听一个妇人喊道:“阿良?阿良?谁看见我孙子阿良了?阿良?”
孩子丢了!
一时间,凡是带孩子的都抓紧自家孩子的手,能抱就抱起来。
尤其是陪着长辈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被长辈牵着就走,热闹都不看了。
阿良的奶奶疯了一样抓人就问:“你看见我孙子没?刚才我们就站你前边的,我孙子这么高、才五岁……”
不管谁被问到,都是一律摇头。
刚才光顾着和鲍家人争吵,尤其是往门口挤着想要里面那个圆脸姑娘出来说话,谁注意身边都是什么人了?
老百姓只知道有人贩子,但信息的闭塞让他们并不知此前已经有六个孩子以及四名女子失踪。
这种信息只有接触上官府的人才会知道。
所以一时间药铺门口的人退散了几个,但涌来更多人看热闹——闹起来了?听说有人丢孩子了?
还围在白彙身边不肯走的街痞中,属于巡检司的两个相互看了眼,均摇了摇头,权当不知道这事儿。
过年,少给自己找麻烦。
“你们陪我孙子!”阿良的奶奶坐地大哭:“我孙子就是在你们门口丢的,你们给我找回来!”
那妇人想发动群众帮忙找孙子,心情可以理解,但说出的话让人无法接受。
黄酉怕胡泽胤又要控制不住,直接推着他去县衙报官。
衙门里总还是有几个捕快留着值班的。
很快,两名捕快被胡泽胤一左一右拽着跑来,一路跑得都岔了气,捂着肚子直吭哧。
黄酉忍不住捂着嘴小声对胡泽胤说:“马车就在街对面……”
巧的是,这两名捕快是去过鲍魁家里的那两位,骆毅还给他们提供热乎饭食、塞过小费,而且知道这家人与黄县丞关系非常好。
所以他们看到鲍魁和骆毅都在,自然没有发牢骚,而是痛快地把人群遣散、把那妇人带走。
一场闹剧总算平息,但骆毅知道,那个叫阿良的孩子十有八九找不回来,因为衙门封印,无人做事。
就算衙门里有值班的,也就是起个收发室的作用,额外帮忙看房子,以免天干物燥起火灾。
说心里话,大年初一碰上这么一出,实在是影响心情,鲍魁也怕两个孩子出事,便张罗着一起回家。
好在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今天又是庚申日,大家回到家中就开始准备上山需要的东西。
天冷,要带足够的木炭,还要带些好吃的好喝的,饺子必须吃,今天是初一嘛,最关键的,是带上李蔚珏设计的好丑的梯子。
当帝流浆成为一家人的习惯时,每两月出去上山“夜跑”也成为习惯。
站在桑树下,李蔚珏突然问骆毅:“既然月亮追着你灌注帝流浆,那为啥我们不坐在家里暖暖和和等着?大不了在家也坐梯子嘛!”
把骆毅问得一愣。
是哈,为啥非要上山呢?反正那“追光灯”除了自己和阿胤他们,普通人都看不见,在家里不也一样?
但看到桑树,骆毅一下子反应过来,指着桑树对李蔚珏说:“咱家小桑树也要帝流浆啊!”
李蔚珏:“它就是一棵树而已!”
骆毅:“它能结桑葚,让我吃一年,你能?”
李蔚珏:“……”
骆毅:“它能提供桑白线,你能?”
李蔚珏:“……”
骆毅:“它结的果子、甚至它树下的虫子帮助很多鸟儿提高灵性,那些鸟儿现在都会给阿胤通风报信了,你能?”
李蔚珏:“……”
骆毅:“它啊,比你强!”
李蔚珏:“那我好歹给你提供银票了!”
骆毅:“所以我才带你来啊!”
李蔚珏:“……”
“啪嗒!”一大坨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在李蔚珏头上,那东西很大,不但砸到李蔚珏,还挂他身上了。
“啊……”李蔚珏大叫,却一动也不敢动:“我我我我我我……啊……”
白彙点亮火把走过来:“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