粪筐里。
土地公看着眼前恶臭的粪筐十分无奈,他现身一次要消耗不少法力的。
那些法力对于别的仙人或许是小菜一碟,但对于他可就是大花费。
比如说,都是人,有人买辆帕加尼huayra和买根雪糕一样轻松,但有人买根十块钱以上的雪糕还要骂句“雪糕刺客。”
土地公就是后一种。
所以尽管他眼下置身于粪筐也不敢遁地重来一次,浪费啊,忍一忍算了。
骆毅说话不敢大声,生怕外面人听到,可又实在气不过,就往粪筐上踹了一脚。
筐子缝隙中掉下星星点点的粪渣子,说心里话,已经不多了,但还是有,就掉在土地公的胡须上。
“哎哟哟哟!”土地公又开始哎哟:“小姑奶奶,您可别踹了……您唤小老儿有何吩咐呀?”
“喏,你看看她,能不能救?再这样昏睡可就醒不来了!”骆毅用下巴尖端指向裴泉。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仙界不得干涉人界生死。”土地公捋须说道,捋了一手粪渣子。
“那你把我们带出去总能做到吧?你怎么出现的,就带我们怎么消失。”骆毅又说。
“都说了,仙界不得干涉人界。”土地公一根根扒拉胡子,想把粪渣子清理出来。
“那行,你走吧,没事了,等我出去就搬家,回我们乡下去。”骆毅手心朝下向外挥了挥,像是掸灰尘似的。
“哎……不是,小老儿不是说不管,小老儿是说……哎哟!”土地公有些急,忘记手里还抓着胡须,拔掉了一根,下巴不疼,心疼哟!
他可是地仙,他的一根胡须可比老山参值钱。
“小姑奶奶!小姑奶奶体谅哎!最近不太平,小老儿来回跑腿儿替上仙传话,法力都快花光了,小老儿没有法力带你们出去啊。”土地公不得不说实话了。
摆个仙风道骨的谱儿咋就那么难呢!
“怎地?活儿还没干,先与我要上好处了?”骆毅斜眼看他:“行,不求你!你回去吧!”
“不是、不是!小老儿不是那个意思,是法力真不够用!”一着急,土地公又扥下一根胡子,今天可真是亏大了:
“小老儿独自遁地一次花不太多法力,可若带凡人遁地,有如扛泰山过河,搞不好不被泰山压死、也得摔河里淹死;
小老儿如今寿数已到,一旦法力枯竭就该死了呀,若不是有您上次引来帝流浆滋补,估计这会儿小老儿已经断气了!”
“那就是还有法力喽!你不是占上我帝流浆的便宜了么,不然你怎么钻进粪筐的?”骆毅开始抠字眼。
“唔……”土地公不语了。
真是说秃噜嘴、不能自圆其说了。
“唉,我不是不想帮你,是真没权力干涉人间事……关键是,我还得留些法力替上仙跑腿儿呢;
若是差事办不好,上仙降下罪来,消减我寿数、撤销我法力,我可真就活不了了!”
“那你看着办,我能引来帝流浆,我这样的人若是被人卖了、或是给弄死了,你觉得会不会遭天谴!”骆毅吓唬他。
也就是个吓唬,骆毅又不是神仙。
车外,那对夫妻已经和另外八个同伙汇合了,金大报告:“鲍记关门了,把人全都撒出来,我滴个天老爷,他们家那么多人!我没敢露头,只把赎票包了石头扔进他们家后院。”
赎票,就是勒索信。
“扔后院了?那他们能收到吗?”女人不放心地问:“咱可别费了这么大劲,只落个卖孩子的钱!那哪儿够咱分的!”
金大肯定地说道:“怕啥?他们家工人白天都在后院忙活,等人回来,总能有人看见,咱等着就行!”
他们不知道的是,金大去的时候,正是李蔚珏回家的时候,李蔚珏一回来就把工人全都撒出去找人,后院根本没人。
金大把赎票扔进后院,没惊到人,倒是惊到了一些小动物——老鼠。
因是临时起意把掳走孩子变为绑架,那对夫妻没带纸笔写赎票,用的是别人包包子的油纸和灶坑里的柴火棍,那油纸上满是包子铺的味道。
老鼠们在工人们走后才敢钻出来,一钻出来就聚众讨论同一个问题——新的鼠王出现了,还是在它们附近出现的,它们有感应!
可话题刚开头就进行不下去,因为都闻到肉包子的香气。
一众老鼠四处查看,终于找到香味的源头——一个落在半成品袖珍棺材里的纸团。
它们以为里面必然包着肉包子,可扒拉开一看,却只有一块石头,嗯,很愤怒,它们撕碎油纸,又吞入肚中——晌午了,没人做饭,它们也饿啊,包子味的油纸,凑合着吃,香就行。
老鼠们泄愤吃油纸的行为无人可知,那对夫妻中的男人还在继续话题:“就算没看见也没事,大不了让金大再跑一趟。”
金大应承:“行,大不了再跑一趟,两万两银子呢,跑多少趟都行!”
他们顶风说话,话音儿全顺着风吹进车厢,薄薄一层窗布根本隔不了多少音。
两万两银子?真是没少要啊!
骆毅琢磨:那伙人看来是做足了功课,打听过鲍家进府城就卖山药赚了两万多,不然怎么会这么敢开牙?
“听见没?”骆毅对土地公说道:“我家面临这么大损失,没钱继续开铺子养工人,还能在府城呆得下去?只能回老家了。”
“别呀,可别!”土地公这下真急了。
之前骆毅威胁说回老家,土地公不太当回事,只当是小孩子胡说,回不回老家,岂是一个黄毛丫头能做主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绑匪要两万两银子,就算是府城首富家也得大伤元气吧?那就真有可能打道回府了。
这小丫头不能走啊,她回老家,不是便宜她老家的土地公、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嘛!他还指望帝流浆续命哪!
“这么着吧……”土地公的话刚开了头,却听外面金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擤了把鼻涕,说道:“真他娘的冷!大哥,嫂子,是不是得看看那俩小崽子冻死没有?”
看来他们是终于想起睡在冷地方会睡死过去,可土地公却不敢人前现身,一下子就从粪筐里消失了。
土地公的不告而别直接让骆毅心沉谷底,她眼下连个帮手都没有了,该如何逃出去?
很快,妇人又一次上车来,搬开粪筐,爬到骆毅身边,这次是认认真真查探骆毅和裴泉的鼻息。
这次骆毅可没能糊弄过去,她的呼吸与裴泉的根本不一样。
裴泉的呼吸极淡,而且因为失温,她鼻子里出来的气都不是热乎的,而骆毅再如何屏息小心,呼出的气也没有裴泉那么冰冷和若有似无。
女人扭头往车外方向叫了一声:“你们快来看看怎么回事,一个快死了,一个看着像是睡得很香……别是醒了装睡吧?”
还要人上车来查看?
骆毅的呼吸就是一颤,身体也不由得动了下——本就憋气憋得辛苦,再一紧张,露馅了!
“嗯?真醒了?”女人的手还贴在她人中处,骆毅这一动就被她察觉了。
再不能装下去,骆毅背在身后的手中还抓着半截竹条,虽然在捅咕绳索时别断了,但是断茬还是有些扎手的。
骆毅陡然出手,狠狠搂住女人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右手的竹条就杵在女人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