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铺面嘛……”黄县丞在脑中过滤了一下城中铺面情况,不太确定地说:“我这才回来,要说在我走之前呢,是没有;
不过现在临近年关,是否有租赁到期、或是准备出兑的铺面就不好说了,我这趟办差的时日有些久,说不好啊,回头我问问底下的人。”
每到年底,都是各店铺变动比较大的时候,或许会有租约到期而不续约的,也可能有干不下去准备卖掉店面的。
黄县丞刚出差回来,直接就来面见张知县,尚未回办公房处理衙务,因此不知近期城里的变化。
自始至终一语未发的鲍魁终于发了言:“代道长是要买铺面还是租?若是买,我帮不上忙,若是租,我家里有两间相邻的铺面,可以租给你。”
骆毅马上抬头看向鲍魁:“爷爷?”
家里确实有两间铺面,一间是鲍魁的皮匠铺,一间是白彙的药铺。
这可是骆毅在疏河村安家后给他们二人选的,她以为鲍魁和白彙应该会与自己一样很珍惜,所以代晓初一早就说要铺面时,她根本就没往自家想。
可她不知道的是,白彙早就与鲍魁商量过这两间店铺要不要关门的问题,因为一家人都跑去府城开杠铺,家里这边的铺子没必要再经营。
县城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用骆毅的眼光看,估计属于“城市”的范围都不足一公里,也就与她穿越前住的那片小区般大小。
这个时代所谓的“城市”,其人口构成无非四个类别:
一、城市的管理者,比如县衙里一众官吏和差役;
二、士绅富户,就是一些取得功名的人士、退休官吏、以及有钱人;
三、服务于以上两个类别的手工业者;
四、寄居者,就是以上三个类别的仆从、学徒,以及流民和苦力。
总之,人口是有数的,消费力也是有限的,因此皮匠铺与药铺都属于勉强饿不死的经营状态。
尤其在她们家去府城,把店铺交给伙计打理之后,一是疏于监管,二是本身经营环境就一般,所以这铺子基本上就是有没有都一样。
在与貉族的较量中,白彙更是感到他们几个大妖并不适合经营铺面,确切来说是:他们不适合坐班。
倒不如平日就大家一起守在一处铺面,每天接送两个弟妹上下学、其余时间留在铺子里帮忙,一旦有特殊情况,家里有鲍魁看着,他们也能分出人手外出办事。
再说,就凭皮匠铺和药铺每月挣到那仨瓜俩枣的钱,都不如他们随便出去打猎卖山货赚的多。
“呵呵,阿毅不用担心,那两间铺面咱不卖,一是那铺面是阿毅给置办的,爷爷也舍不得,二则是,肖大林还指望有朝一日他那儿子能找回来,咱不能断了他的念想。”鲍魁说道。
继而转向代晓初又说:“如果你愿意租我家的铺子,最好能让肖大林继续留在铺子里;租金比市面低一成,租期由你定,不涨价。”
白彙那间药铺,原先是肖大林的杂货铺,自从肖大林儿子被拐走后,肖大林为寻找儿子,不但不能好好经营店铺,攒下的钱也都花出去四处托人搜寻儿子下落了。
后来骆毅干脆买下他的铺子,并让他继续留下,只是从东家变成掌柜,帮忙将两间铺子都管理起来。
代晓初一听,这是好事儿啊!
反正她要的铺面不一定非得买下来,租也可以,并且她信任鲍家人,鲍魁说不涨价,那不管她租再长时间也不会涨价。
李蔚珏也很赞成把铺子租出去,因为他现在不抵触与代晓初合作了。
不但不抵触,甚至还比较愿意与她合作,不是冲着代晓初,而是冲着南暮夕。
“太好了,鲍爷爷!”代晓初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她的计划:“相邻的两间铺面,还有现成的掌柜,简直太合我心意了!
鲍爷爷,我现在能组织起很大量的货源,铺面小了真不成;
如今我那道教用品店,除了售卖以前的香烛、阴阳环、辟邪法尺、福运葫芦等小件东西,还增加了大物件!
我打算再弄些鎏金神像什么,要多大我就能给弄多大;
泥塑木雕石刻,要啥有啥,就算是要铜像都没问题,都给鎏金!
因为这次跟我合作的可不止以前几个道观,还有丹鼎观呢,呶,南道长他们丹鼎观,答应给我供货!”
代晓初看似说给鲍魁听以表达喜悦之情,其实也是说给黄县丞听。
她希望通过黄县丞让知县大人知晓,她此次干的可是事关宗教的大事,而且还有缴纳高额税收的实力,希望能得到政府支持,
“鎏金啊!”骆毅惊叹一声:“那你店里不得金光灿烂了?”
代晓初得意一笑:“那是!必须的!”
黄县丞也有些惊讶:“你的店铺竟有会这等手艺的工匠?”
代晓初自信一笑,回道:“不是我店里有工匠,而是他们整个丹鼎观的弟子都是我的工匠,不信你们问南道兄!”
南暮夕还深陷在被代晓初不信任的失落中久久不能自拔,根本没注意到代晓初他们的对话。
这是他第一次在代晓初与人商量事情时走神,他在琢磨骆毅那句话:“私人话题私下与代姐姐讲,人多,姑娘家家会害羞。”
为什么会害羞呢?代道友向来直爽,没见她害羞过啊。
再说,害羞是啥?
他很想问问。
观主一向对南暮夕寄予厚望,认为他有慧智灵根,且心思单纯,悟性又高,没准儿真有可能得道成仙,所以倾尽全力教授他。
不管是讲解经文、还是教导他如何修心;不管是传授他炼丹术、医术、咒术,都是倾囊相授。
可怎么就没教教他如何发展道侣呢?
观里好多师伯师叔、师兄师弟都有道侣,有的是志同道合的同性修行伙伴,有的是相互扶持的异性伙伴、甚至是夫妻,他们都有道侣。
现在南暮夕也想有自己的道侣,可代晓初咋就不相信他?
南暮夕想回家,回家问师父给想办法。
“南道兄?跟你说话呢!”代晓初的手巴掌在南暮夕面前晃。
南暮夕终于回神:“啊?”
“鎏金,说鎏金呢,是不是你们观里的弟子都会?”代晓初问道。
南暮夕:“哦,是,基本都会,我也会,就是比较费钱。”
“哦?南道长也会鎏金?”黄县丞很是惊奇,这工艺不是银楼工匠才会的么?
在大励朝,任何一项工艺都值得保密,因为那是可以作为手艺而传承的东西,可以养活一家几代人。
若是这项工艺所用的原材料比较昂贵,那就更了不得,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家都能添置得起贵重原材料用来练手。
而不练手,就很难保证工艺水平,那么就无法将家族发展下去。
所以很多工艺听起来就很神秘,不被外人所知。
其实丹鼎观也是如此,他们每年大宗支出项目中,就有朱砂这一项,实在是费得很。
不仅炼丹需要朱砂,连观里的塑像也需要。
为了能招揽更多的香客前来供奉、为了能接到更多法事道场,他们把观里的塑像全都鎏金,就是所谓的“塑金身”。
或是贴金,或是鎏金,一旦金箔或是金漆脱落,就赶紧补。
鎏金工艺,就是将黄金溶于汞中,使之成为浆糊状的合金,然后将金汞合金涂抹在器物表面,再进行加热。
加热会使汞挥发,金子就会固结在器物表面,变得金光灿烂。
丹鼎观的弟子,基本人人都会从朱砂矿中提取汞,那是他们炼丹常用的原材料,南暮夕也会。
“看吧,我就说南道兄也会嘛,他最会往往脸上贴金了!”代晓初一语双关,还笑得不怀好意。
她依然怀疑南暮夕的符咒就是戏法,非说那是符箓之术,就是往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