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职是中国历史由来已久的一种行为,最早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孟子》中最早记载‘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取陈述职守的意思。
在经过几千年的演变后,述职成为了下级向上级定期进行工作汇报的行为,明朝时期,需要向皇帝进行述职的人不多,但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封疆大吏。
总督、督师、南京九卿、各省巡抚都是具有述职资格的官员,各省布政使则不在此列。
因为是面圣述职而非向内阁述职,所以陆远入京不需要向通政使司报备,他抵达北京的时候,司礼监已经派人在长安街口等着了。
“奴婢袁亨见过陆大人。”秉笔太监袁亨恭敬迎候,头前引路带着陆远进皇宫。
陆远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是袁公公亲迎,真是让陆某惶恐。”
“陆大人是我朝之栋梁,奴婢来之前老祖宗一再强调千万不能慢怠了陆大人。”
袁亨边走边答话:“奴婢虽然久侍宫闱,但也没少在主子和老祖宗身旁听过陆大人的名讳,知道这次陆大人要入京面圣,老祖宗就点了奴婢的将。”
这两句话在陆远脑子里过了一圈,陆远便感慨了一声。
“真羡慕袁公公能侍奉在皇上身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无不心心念念想要侍奉君父,可是圣颜哪里是这般好得见的。”
“陆大人这话太谦虚了,您想要面圣还不是一道奏疏的事。”
“太瞧得起陆某了。”陆远昂首阔步走进承天门,人也就进了皇宫内,望着御道两侧的各中央机关值房,人来人往的各级官员转了话题:“这都临近年关了,怎么大内里还那么忙。”
“朝政的事奴婢不清楚。”
袁亨不说陆远也不再问。
而随着陆远走进皇宫,这皇城内忙碌的官员们自然也都看到了陆远,徐阶从吏部值房中走了出来,一脸笑意上前拱手:“徐某见过陆少傅。”
“华亭兄别来无恙啊。”陆远拱手还礼,满脸微笑:“一年未见,怎得感觉华亭兄还年轻了,风采胜过岁月啊。”
“额,呵呵。”徐阶连连摆手:“陆少傅这是拿徐某玩笑呢,今年国泰民安,徐某这个礼部尚书干的自然轻松些,全然是沾了陆少傅您的光啊。”
顿了顿,徐阶又道:“陆少傅今日来京是面圣述职的吧。”
“对。”
“那不耽误了,咱们容后再叙。”
二人话别,陆远继续前行,经过户部的时候驻足看了一眼,并没发现韩士英的身影。
大概是去了文渊阁吧。
果不其然,在经过文渊阁的时候,陆远就撞到了正从其中出来的韩士英,当即面上一笑上前拱手。
“老领导。”
这声老领导喊的不严肃但足够亲昵,开心的韩士英咧着嘴笑:“伯兴来了。”
“对,面圣述职。”
“看伯兴这气色,想来今天述职一定又要在皇上那出彩了。”
陆远哈哈一笑:“我哪有什么能耐,都是靠着皇上的恩泽、同僚们的帮衬出了点小成绩罢了。”
“谦虚了。”韩士英也没过多寒暄,点点头道:“不耽误伯兴你面圣,容后再叙。”
“老领导先忙,等面圣后我再去参见一下张阁老。”
“好。”
两人话别,陆远继续跟着袁亨向西苑行走,后者念叨了一句:“陆大人在京中的老友不少。”
“大家份属同僚,只是有幸某段时间同在南京为朝廷效力,自然有份交情在。”陆远斜了一眼袁亨,微笑道:“袁公公虽然在司礼监当差,但是很关心陆某啊。”
袁亨顿时缄口不言。
眼见如此,陆远这才轻蔑一笑。
从自己见到这袁亨开始,后者就一直在语言上下套挑刺,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把陆远惹急了。
所以最后拿话怼了回去。
你一个太监,管得着我堂堂吏部尚书吗。
两人后面不再交流直抵西苑精舍,到这里袁亨便停了脚步,陆远一人入觐。
迈步缓行在古朴雅致的连廊内,陆远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深吸一口气,跪在了精舍门槛外。
“臣,南京吏部尚书陆远叩请皇上圣躬万安。”
精舍之中,青纱笼罩下的八卦玄台,盘膝闭目的嘉靖在这一刻睁开了双眼,转瞬间,似有一缕精光射出,倾身立侍的黄锦也在这一刻侧转了身子面冲门外的陆远。
“朕的太子少傅来了。”嘉靖开口:“快免礼,进内来。”
“谢皇上。”
陆远起身,脱下自己的官靴,一双穿着白净袜子的脚踏入了精舍。
“快给陆少傅拿鞋子。”嘉靖交代给黄锦:“寒从地起,可不能凉了陆少傅的身子。”
“臣许久未见皇上,今日终全心愿,如今心里暖的很不觉得凉。”
客气话说归说,等黄锦拿来棉拖的时候陆远还是赶紧穿上。
“坐着说话吧。”
“谢皇上。”
等到陆远落座,嘉靖关切了一句:“朕前段时间听说卿在南京遭到了贼人的刺杀,幸亏穿了软甲才幸免。”
“是有这事。”陆远心有余悸的感慨一声:“幸亏有皇上如天之德的庇佑,不然那一箭若是射在臣的面门,则臣断无幸免之道理,只是,唉,可惜了韩部堂未着软甲,遭了毒手。”
“刺客抓到没有?”
“这案子海御史正在办,臣不太清楚。”
“朕听闻此事后很愤怒。”嘉靖沉声道:“因此立刻命黄锦走司礼监发中旨,调锦衣卫彻查此案,只是这些个锦衣卫奴才实在是不堪大用,案子查不清楚不说还胡乱抓人,竟然无凭无据就去抓举人,那以后岂不是还要抓进士、抓侍郎堂官?那个沈炼已经下狱,朕要让海瑞严厉惩治他。”
“沈百户也是尽忠职守,只不过性子太过于急躁。”陆远平静答话:“皇上爱护臣之心如臣父母,这些时间臣一直感念于心,思及着如何才能报答君父的恩情,可臣卑鄙,不敢以凡俗之礼猥亵天恩,故而此番来京之前,臣为皇上请了一本经书。”
“哦?”
嘉靖来了兴致:“什么经书。”
“听说是当年张三丰张天师云游时手抄的道德经,一直供奉在龙虎山上,臣为皇上请来了。”
陆远自袖袋中取出这本道德经伏在地上呈请给嘉靖。
确实是道德经,但是不是张三丰手抄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张三丰留下的真迹不多,而且不同时期写的字笔迹也有不同,如今陆远说它是它就是。
黄锦将这经书转呈嘉靖,嘉靖阅看两眼大喜过望。
“果真是张仙师的真迹,诚可谓道家瑰宝,陆卿有心了。”
旋即一叹。
“可惜如此仙修圣物,朕却无一处可以供奉,便是朕这精舍也满是凡俗之气。”
陆远答道:“去年那倭寇余孽罗龙文玷污圣地,臣看在眼里也是痛在心中,若皇上准肯,臣请为皇上重修精舍。”
“那怎么行。”
“皇上是君父,臣就是皇上的孩子,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臣知道皇上富有四海,但也愿为皇上略尽绵薄。”
黄锦在一旁搭了腔:“主子,这毕竟是陆大人的一片孝心,这天下人都是主子您的孩子,孩子孝敬父母天经地义,何况以孝治国也是我大明朝的立国之本啊。”
嘉靖这才和颜一笑。
“既然如此,朕要还是不愿意倒是委屈了陆卿的一片孝心,那朕就勉为其难吧,陆卿快免礼吧,朕准了。”
“谢皇上。”
他娘的,给你送钱花还得感谢你。
哪说理去。
陆远估计着,以嘉靖狮子大开口的秉性,这次重修精舍恐怕不低于几十万两。
单一个精舍倒是用不了那么多,可连精舍都修了,这大高玄殿是不是也顺手翻新一下?
这可都是我陆伯兴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啊。
得想想办法,再从嘉靖的身上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