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杲真是这么说的?”
“是。”
当额尔衮回到老寨将王杲的态度告知觉昌安,后者直接气的三尸神暴跳,一脚就踹翻了自己面前的案几。
“蠢货、蠢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觉昌安气的在自己的汗帐内来回走动,边走边骂:“他的脑子里难道都是屎吗,他愚蠢的就像是发情时的野猪、野猪!”
什么叫没东西就去抢,你抢朝鲜难道朝鲜不会反抗吗?
更何况朝鲜还是大明的藩属国,你敢抢朝鲜,那就是给了大明出兵揍你的天然借口。
关键你自己还把老窝放在了古勒山那个山沟沟里,一旦大明和朝鲜两相夹击都干脆不用跑,等死就行了。
“一个建州右卫上下,就算把老人孩子都算上也不过一万多能战之士,全族上下凑不出五百套全身甲,难道就靠着这种实力去和明军对抗吗!”
觉昌安怒骂半天骂到最后自己都有些缺氧,气喘吁吁的坐在老虎皮铺就的汗位上。
正恼怒着,汗帐外走进一人,觉昌安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四儿子塔克世。
于是赶忙开口。
“明人怎么说?”
塔克世一见额尔衮在,加上帐内一番被打砸过的迹象便知道肯定是出使王杲不利,赶忙将自己这边的情况汇报。
“阿玛,明人就是这个意思,孟将军还说,这辽东经略的位置,他很属意您。”
额尔衮在一旁兴奋道:“阿玛,这要是真的,那可是天佑我族啊,您做了辽东经略又有明军的支持,咱们左卫就能吞并其他各部女真了。”
觉昌安的脸色阴晴不定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盯着塔克世,因为后者此时又道。
“另外阿玛,我还在辽阳见到了哈达部的王忠台吉。”
觉昌安仰起头来:“明白了,大明人这是玩二桃杀三士的手段啊。”
“阿玛,什么叫二桃杀三士?”额尔衮发问道。
觉昌安懒得跟他解释,皱着眉头言道:“那个新来的总督谭纶很可能也是这么许诺王忠的。”
“爹,你说明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想看着咱们自相残杀吗?”
塔克世言道:“万一那王忠真被明人所蛊惑,我们各部女真可就危险了。”
“蛊惑?”觉昌安看他一眼:“你太不懂明人了,所谓的辽东经略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你以为是假的,明人就会让他成真。”
塔克世一头雾水:“阿玛,儿子不懂。”
“咱们要是不争取这个位置,那王忠就会争取,他的哈达部本就是海西四部中最强大的部落,一旦再得到明军的支援,那么将必然吞并整个海西四部,继而就是咱们建州二部。”
觉昌安说道:“咱们父子几人都会被王忠所杀。”
“啊。”塔克世大惊失色:“那、那阿玛,咱们可不能让那王忠成为辽东经略啊。”
“咱们把这件事当成真的,那这件事就是假的。”觉昌安又道:“一旦咱们动了心思想和哈达部争,那就是鹬蚌相争,等咱们两部打的筋疲力尽,明军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咱们全部歼灭。
这就是二桃杀三士,是阳谋、是死局。”
塔克世都快急哭了:“阿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坐而等死吗。”
“阳谋不是没法破。”觉昌安叹气道:“阳谋利用的是敌人的私心,如果咱们各部女真没有私心,同心协力,都不答理明人,那这个阳谋自然就破掉了,当年公孙接那三人若是能面对齐景公的桃子互相谦让,又怎么会自相残杀落入陷阱呢。
现在我们无法确定的就是那王忠是否有私心。”
塔克世闻言立马说道:“阿玛,那儿子这就去哈达部找王忠台吉,向他晓明利害,劝他放下成见,咱们一心对敌。”
“不行。”觉昌安反而拒绝道:“你见到了王忠,很难说王忠是不是也见到了你,若是这个时候你去劝他放弃争夺辽东经略的位置,他反而会怀疑是咱们想要抢这个位置,到时候反而会更糟糕。”
“阿玛,那按您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觉昌安皱着眉头苦思许久,突然就有了主意。
“你派人去往叶赫部和乌拉部,暗中散出这个消息,其他的不要多说,就只说明廷打算设置辽东经略府,有意让哈达部来坐这个位置,如此,叶赫部以及乌拉部势必会恐慌,先让他们对哈达部进行掣肘,咱们趁这个时间,再慢慢同王忠以及王台这两部晓明利害。”
“阿玛英明。”
塔克世对觉昌安的应对办法由衷佩服,刚欲去办这差事随即又停住,转过身又道。
“阿玛,哈齐的病已经看好了。”
“是吗,那么快?”觉昌安言道:“明人果然有名医啊。”
“阿玛,这种名医,明人那边已经多不胜数了。”
“胡说八道。”觉昌安言道:“一个名医没有几十年的行医经验怎么可能成为名医。”
塔克世忙道:“是真的,他们的医院现在甚至连难产都可以救回来。”
“越说越离谱,难产是命中该有此劫。”
见老爹不信,塔克世便将自己在辽阳医院的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直把觉昌安人都听麻了。
这、这可真是天方夜谭。
“所以阿玛,儿子想去明人的南京学医。”塔克世很是认真的说道:“大哥文武双全,是您的得力臂助,就让儿子去南京吧,等到儿子学成回来,将来咱们族人也不会再因为受伤生病而白白亡故了。”
“去南京?”
觉昌安念叨着南京这个词眼,眼神中也不由自主流露出些许向往。
他喜爱汉人文化,帐内收集了不少南京来的报纸,又怎么可能不对南京向往。
据报纸所说,如今的南京连内城墙都拆了,路都是什么水泥路,下雨天也不会泥泞,城内随处可见五六丈高的高楼,甚至还有九丈、十丈高度的,这若是真的,那简直就是天上才有的城市。
“去吧。”
觉昌安同意了塔克世的请求:“咱们的族群想要强大,必须以中原王朝为师,好好学,学成回来为族群建功立业。”
“是。”
塔克世大喜过望:“那儿子这便下去收拾一番。”
“把哈齐也带过去吧,他还小,辽东苦寒,不易活。”
“是。”
塔克世应下,迟疑一阵后又道:“阿玛,孟将军给哈齐起了一个名字。”
“叫什么?”
“孟将军说咱们这里以前叫奴儿干都司,所以给哈齐取名奴儿哈齐。”
“奴儿。”觉昌安怒目:“这是说咱们都是奴才、奴隶,奴隶的儿子。”
塔克世忙垂首。
“所以儿子想改一下,叫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觉昌安念叨了两遍:“好,就叫这个名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你要带他在南京好好学、好好成长,将来,要让他成为我们爱新觉罗家族,成为我建州女真的大英雄。”
“是!”
塔克世扬起脖子大声应下,随后再不做停留,转身风风火火的离开。
他要安排人去叶赫、乌拉部散布消息,同时也要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这个生活二十年的老寨。
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