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手握茶杯，目光盯着其中上下起浮的茶叶，缅怀道：“昔日在太虚派，离那灵州地界最远不到千里之遥。派中弟子闲暇时便会外出猎杀妖族，虽不时有人伤亡，但人人亦乐在其中。那时妖族进犯云州早有预兆，秦晋两国和灵州接壤之地的凡人城池不知从何时起，便时常受那妖族指使的兽潮侵袭，而不少小一些的家族和宗门，动辄惨遭灭门。”
    “但直到那时，我也从未想过煌煌太虚派会落得如此结局。那一夜，我亲眼见到师尊就在我的面前自爆金丹，彼时我万念俱灰，只想速死了结，不想却因缘造化苟活下来。如今虽在仙派岁月静好，手中利剑久不出鞘，怕是已经生锈了。”青儿苦笑道。
    霍掌教闻言，怀抱拂尘深深叹了口气，垂目道：“太虚罹难，老朽此时忆起仍惊骇莫名。彼时老朽刚接任掌教不久，太虚派被屠灭后，我派中既未见到修士传送来求救，亦未有万里传音符传讯而来。直到整整两日之后，才有中州仙派大能夜观天象，卜算出些许端倪，连忙跨界前去探查，这才知晓太虚派已覆灭......”
    掌教手中佛尘微微颤了颤，抬头喝了一大口茶，继续道：“老朽犹记得当时本派化神期太上长老将此事告知于我的情形，就连那太上长老都有些六神无主，更别提我这小小金丹期的修士。”白发师兄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太上长老立刻前往中州与各仙派商议此事，从那之后我赤渊派的护派大阵便一直开着，持续了整整一月。”
    “之后你也知道了，中州仙派牵头成立了仙盟，仙尊亲自出手，与妖族成立的九黎盟划线而对，才暂时遏制了妖族全面侵犯云州的步伐。”
    “暂时？”青儿皱了皱眉。
    掌教抬头望了望殿外夜空，缓缓点了点头：“上古时本无云灵两州分界，人妖两族厮杀多年，直到人族势力大败妖族，这才迫使妖族划下州界，并立下盟誓，妖族化神期以上妖修不得进入云州地界。”
    “太虚派祖师也是那时得了中州各大仙派支持，在那灵脉上开宗立派，永镇云州边界，震慑妖族。太虚被灭，说明妖族早已撕毁划界之约。十年前有青丘圣境尊者跨界前来，离我派不到千里之遥，那时更是把我派众人吓得不轻，此事更是验证了中州各仙派的猜测。”
    “妖族不再打算遵守盟誓？”青儿摸了摸鼻子，忙转移话题。
    “正是如此。”掌教望了望她，不再言语。
    两人皆陷入沉默中，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掌教才又开口道：“既然师妹对此事如此在意，待仙盟值守之事了结后，便外出云游一番再回来吧。只是注意安全，遇到妖族不可力战，务必全身而退。御剑堂之事在师妹归来前我会处理。”
    青儿闻言立刻起身行礼道：“师妹多谢师兄成全！”
    “呵呵，你的心思都可在脸上了。去吧，临走前把诸事处理妥当。”掌教笑道。
    青儿又多待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枫林居，青儿望着空中皎月，心中意气难平。
    太虚之祸距今已近百年，只是她也未曾料到此事对云州与中州有如此大的影响。
    既然如今妖族已撕毁盟约，那不正说明如今人妖两族攻守之势转圜？
    大势之下，她一小小金丹期修士又能如何？
    能修身已是万难。
    自己在这赤渊派一待便是十数年，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她是真的想去外出游历一段时日的。
    之前自荐前去镇守仙盟，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本来青儿还在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想和掌教师兄这种能洞悉人心的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今日从掌教师兄口中得知了些许赤渊派的过往秘辛，倒是不虚此行。
    ——
    时光如箭。
    三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青儿望着眼前满脸笑容的刘子涵，摇头苦笑。
    这位在这三个月里，以其堂主首徒的身份和那活泼的性格，在众人的众星捧月中，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大师姐，将御剑堂当成自己的家了。
    “子涵，你来赤渊派已经三个月了，过得可还习惯？”青儿问道。
    “习惯习惯，派中众人对弟子也是照拂有加。只不过这赤渊派当真有些无聊的紧，想找只妖怪练手都找不到，弟子都快憋出病来了。”刘子涵在青儿脚边坐下，回首望着青儿眼中满是星星。
    青儿知道刘子涵根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昔年自己带着她去抵抗了一次兽潮后，便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年中大半时间倒是在外猎杀妖族。
    听闻她杀妖赚到的灵石已是能完全供给自己的丹药，青儿也是十分吃惊。
    青儿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便回道：“为师这边倒是有件事交给你办，若是办得好，那边外出再为师傅办件事。”
    刘子涵闻言更是欢喜，立时晃着青儿的胳膊问道：“师尊快说是何事？徒儿一定尽心竭力。”
    青儿笑道：“我答应掌教师兄三年内要再收一徒。你去御剑堂以我的名义举办一次剑法大赛，只能以飞剑对敌，最后将其中的胜者带来，经过我的考验便可入我门下。”
    刘子涵听完眼睛一亮，立时起身行礼道：“徒儿遵命！”
    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亲手为师尊选徒，这得是多大的乐子。
    青儿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思绪转动。
    细细想来，或许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了结。
    翌日。
    周铭照例而来。
    两人在水榭中各执黑白开始在棋盘上厮杀。
    数盘下完，二人也是聊得尽兴。这局开盘，青儿手执白子，置于上星之位，望了周铭一眼，不经意地问道：“师兄可知我将要去仙盟值守之事？”
    周铭将手中黑棋置于下星，答道：“倒是听别人提起此事，师妹可是在派中待得闷了？”
    “我只是想回晋国看看，此次完成仙盟值守后，师妹亦想外出游历一段时间，也不知几时归来。”青儿顿了顿，继续落子，“自从师妹十数年前第一次来赤渊派，第一个便和师兄相识，你我朝夕相处，已是无话不谈。师兄若是有何难处想找师妹帮忙，尽管说来，若能办到，师妹义不容辞。”
    金丹期修士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这位周铭师兄时时来找青儿下棋，为她解闷，青儿皆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一派师兄妹之间先论交情，后论利益。
    青儿知道这位师兄定是对自己有所求，只是他并未提及，自己也未说破罢了。
    如今交情已至，自己又外出在即，还是把话说开为好。
    之前青儿隐隐有所猜测，看这次是否真如自己所料。
    周铭闻言一怔，将手中黑子抛回棋篓，下一刻便释然地笑了出来：“师妹冰雪聪明，不妨猜上一猜。”
    青儿也是一笑，便回道：“可是与我手中的罡煞有关？”
    白面无须的周铭望着青儿，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