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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挽歌走了。
头也不回。
如这漫天轻柔冰冷的细雪。
而她身旁的一众人,都是和她一样,想要去往海神大地的。
……
楚云城背对着声势浩大却又缥缈若烟的雪挽歌。
他讷讷地看着前方,心脏隐隐作痛。
早在和离之时,就有合该超乎生命般重要的东西,从心脏抽离了。
又或许。
早在九万年前。
若他能与妻子商榷一二,而非听从父亲,做狠毒之事。
会不会,不一样?
“去吧,去吧。”
“神算师算出,海神大地,万劫不复。”
“一同万劫不复的,还有整个下界。”
“挽歌,执迷不悟,鬼迷心窍,你应当与我膝环儿孙,四世同堂,在大楚有着数不尽的福报啊。”
“自古以来,无知赴死的笑柄还少了吗?”
楚云城闭上眼睛的刹那,两行泪水夺眶而出,爬满面颊滴落在膝下的积雪。
他知晓,这一去,就已经是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他楚云城,不屑于续弦。
他的妻子,唯雪挽歌一人。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楚云城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大楚。
楚祥、楚南音等人,见楚云城魂不守舍的失落模样,大抵晓得了此去阻拦,毫无成果,亦是毫无意义。
“影毒消散了?”
楚云城看向法器灵宝,稍稍一愣。
海神大地固然还是无日月之光,苍穹下方昏暗沼沼。
却因影毒的消失,亿万修行者的神智清明,心志坚定,如拂开积尘的明珠,时隔多年再次拔出鞘的宝剑。
非但修行者的战力增强,流动在大地四海八方的气力,精纯度都愈发高了。
楚世远则将父亲走后未曾看到的场景告知。
楚云城看着楚月眼角的泪,为一缕残影而流,皱了皱眉。
叶、慕两府的家人们,则都趁着此刻的空隙,来到了楚月的身旁。
“小楚。”叶天帝满目心疼。
云烈,是楚月的心魔。
她这一剑,斩碎的不是心魔。
是自己最喜爱的师父。
“爹,我真的没师父了。”
楚月眼梢泛红,唇角含笑。
她生来极端之人,一步步成长至今,灵魂快要扭曲癫狂,却还在忍耐着,做一个合格的君王,一个能够庇护子民的战士。
叶天帝拭去了她眼梢的泪痕,千万言语,哽在咽喉,最后说出来的,也没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爹陪你,都陪你。”
喜怒哀乐,极乐还是地狱,都陪——
楚月唇边的笑容愈发浓郁,正如眼梢的红,越发鲜艳摇曳。
末了。
她仰起头看天,左侧眼眶胀痛难耐,生生地流下来一行血泪。
反观右侧的眼眸,泪水清莹,和那一行血泪截然不同。
楚世远蹙眉:“压抑之情深入肺腑,执念堕心魔,又兼怀正道的理智清明,才会流出此等,神魔之泪。”
楚云城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犹如烈火焚烧,又被置放于寒冷冰窟,送去了刀山绞杀。
比起叶楚月不认他这个爹,不稀罕大楚的感情,叶楚月对叶天帝等人乃至于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师父云烈的触动,才是最让他嫉恨的。
嫉恨的种子,难以遏制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