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愤怒,也不顾自己的儿子想要说什么。
继而道:“朕派了朱又白与你一起回府,只要诊出她并无喜脉,今日你就给她一封放妻书,把她赶出羽王府,否则,让朕亲自动手,届时,休怪朕不留情面!”
“本以为她只是庶女出身配不上你的身份,但看在她给你冲喜一事上,朕打算嘉赏她,可她行事如此狠辣刁钻,毫无贵女之仪,更无任何良善之心。
朕无法再封她一个县主了,你打发她一些银两,从此断绝两人的关系,朕便不再追究她怒打大臣之女之责了。”
见东方玄羽并没有应声,燕昭帝鹰眼跳跃着怒火,威严逼压:
“羽儿,父皇说的话,你可听明白?”
东方玄羽想不到尹千凰为了与他早点和离,竟然故意自损形象,就这么怕他不放她走吗?
心里那个破碎的地方又被什么猛撞了一下,再次涌出鲜血……
“东方玄羽,朕的话你没听到?”
东方玄羽垂着眸子,让人看不到他眸里的情绪,语气平淡应道:
“儿臣目澄神清,尹千凰她不是父皇口中跋扈善妒、嚣张恶毒的女子,那些女子还没进羽王府,就不把未来的主母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奚落、嘲讽她庶女身份,她给她们一点教训,何错之有?”
燕昭帝怒发冲冠,双眼圆睁,那模样仿佛要吃人一般。
“逆子!你竟为了一个庶女顶撞父皇?”
他神清目澄,是在暗指他是瞎子,看不到事情的真相?
可朕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东方玄羽无惧他的帝王之怒,表现得异常冷静,他神色如常。
恭敬地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在阐述事实,另外,不劳父皇操心了,儿臣早已给了尹千凰一封和离书,从今往后,她与儿臣再无任何瓜葛,父皇可满意了?”
燕昭帝被他气得要炸了,浑身发抖,抓起御案上的砚台。
就狠狠地砸了过来,东方玄羽侧身一躲。
理了理衣袖,又道:“此外,儿臣是答应她没有喜脉就给她和离书,可没答应要纳侧妃,烦请父皇日后,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儿臣说过,儿臣并无心儿女私情。”
“若无其他事,儿臣先行告退!”
东方玄羽面无表情,拱手作揖。
转身退出了御书房,身姿笔挺如松,背影清绝冷峭。
“孽障!”
后背传来一道暴喝声,他亦没有任何回头,就这样泰然自若地迈出了御书房。
丁高和小太监赶紧进来安抚:“陛下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逆子!孽障!朕快要被这个逆子给气死了。”
丁高给他背气,缓缓道:“陛下,保重龙体,羽王殿下不是把羽王妃,不,是尹千凰,赶出了羽王府了吗,这不正合了您的心意,您怎么还气恼了?”
燕昭帝感觉丁高后半句话是在他悲凉的心上再次倒入了寒水。
怒火又暴涨,抬起一脚朝丁高踹去。
“死奴才,会不会说话?”
“唉哟!”
丁高跪在地上,他没有羽王殿下那身手,硬生生挨了一脚,但他很快抱住了燕昭帝的大腿。
力表忠心地道:“陛下息怒!有什么气就冲奴才撒好了,不要气坏了身子。”
燕昭帝这才顺了一把气,终于把那个庶女赶出羽王府了。
只是,羽儿还怪上他这个父皇了?
混账东西!
“摆驾,华春宫。”
朕要去问问,棠儿这个母妃究竟平时是如何教导儿子的?
丁高躬着身子,“诺。”
……
王府大门口,廖善看着几个下人,给王妃搬着箱笼,进进出出的。
他惊惑一问:“王妃,您这是要回尹府,要奴才给您安排几辆马车?”
“有劳廖管事了,两辆马车便好。”
一辆坐人,一辆装物,她准备回到尹府。
再采集些生活物品,她便带着阿娘离开京城,前往江南。
这厢尹千凰坐上马车刚离开,那厢东方玄羽的马车停在了羽王府大门口。
廖善上前恭迎,“王爷,您回府了。”
墨颜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自家主子,神色躲闪。
内心不安,但又硬着头皮上来了。
“王爷,王妃离开王府回尹府了,正是前面那两辆马车。”
东方玄羽心头一梗,神情怆然,蓦地抬眸顺着墨颜指去的方向。
目光随着那两辆渐行渐远的马车移动,直到它们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他袖子下的双手有些发颤,心里一阵窒息,瞳孔暗沉不见底。
就这么急不可耐离开羽王府?
廖善并不知晓王爷与王妃和离一事,只有墨颜和逐影两人知晓。
看着自家主子那落寞的神情,两人想劝慰一下,但不知从何开口?
东方玄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进含琼院的,丫鬟婆子看到福身施礼,被墨颜挥手退下了。
小怜迎了上来,似乎正在等王爷回府。
“王爷……”
墨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怜垂首退站在一旁。
东方玄羽脚步沉重地进了屋子,来到了内室。
看到里面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样,他移动步子来到了床榻边。
神情滞然地坐在了床沿边上,双目失神。
识海里浮现尹千凰明媚的笑颜,时而温婉,时而清美,时而恬静……
想起那日两人差点在这张床榻上……
心中碎裂的地方好不容易拼凑出一座孤岛,又被冰凉的浪潮冲散,反反复复…
月上中天,繁星稀松。
弯月被一层厚厚的云朵隐去,晕开一串奇形怪状的景象。
见王爷在含琼院呆坐了一晚上,还没有个动静,墨颜和逐影心里的担心越来越沉。
墨颜让小怜从厨房端来了一些膳食,都是平常王妃为王爷准备的那些既好吃又营养的膳食。
他站在内室门外,轻叩门声:
“王爷,您一日都未用膳了,奴才让小怜给你准备了些膳食……”
话音未落,东方玄羽打开了内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后,大手一挥,下达命令道:
“让廖善把这道院门封了,羽王府从此再无含琼院!”
话毕,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片刻的留恋。
晚风掠过,衣袂翻飞,背影洒脱孤决。
似那屹立于万丈深崖边的一棵苍松,坚韧不拔、笔挺峭立,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