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鱼御祥云来到一处天空之岛上，两边是团团白云，它们被一阵阵气流吞吐成各种形状，整片天空辽阔却寂寥。
这岛上像极了当时梦到年轻了尘师傅的场景，远远地望去，岛上除了一些巨石就是荒草，比当时梦中所见更为荒凉。
水雨凝眼中一动，好像就是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
梦中不仅遇到了年轻的了尘师傅，还习得了佛法，更重要的是当时还见到了同了尘师傅一样的几个孩子和一个白发老者。
水雨凝越看越觉得梦鱼这个名字很像是其中一个名字。
她已经知晓梦鱼前辈对自己没有恶意，虽然出现在幻境中很是奇怪，不过既然有机缘，不如问个明白。
“梦鱼前辈，请问你是不是认识了尘师傅？”
梦鱼的身体突然一顿，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看水雨凝。
与其说是看水雨凝，不如说是透过水雨凝看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人。
“之前我就觉得你身体里的佛力极为熟悉，而且你的储物袋中还有蜥蛟兽皮衣，我就觉得你与他有些渊源，你竟认得他。
哈哈哈，你唤他什么，了尘师傅吗？哈哈哈……”
水雨凝有些尴尬，毕竟不是当事人，这个笑点实在体会不到。
水雨凝将了尘师傅在听雨楼帮助自己的种种一五一十地说给梦鱼前辈听，还有诛杀月华当时的幻境，还有突然学得的佛光，当然还有梦里的那四个孩子和白发老者。
梦鱼安安静静地听水雨凝说完，当时的表情好像是听别人的故事，嘴角的笑意是温暖而慈祥的。
“梦鱼前辈，那你与了尘师傅是不是年少就相识一起拜师了？”
“嗯，你这么说也对，按你们人族的说法，我们是同门。”
“那你，真是魔族？”
紫发微动，眸子突然变红。
梦鱼身后的天色突然暗到极致。
“你，怕了？”
水雨凝那一瞬是怕的，但是很快就想起了识海中的慕容燎，突然好像从哪里获得了力量。
“刚才怕，现在不怕了。小女子识海中有一契灵，刚才梦鱼前辈莫不是在安抚他吧？你们是不是认识？”
梦鱼捂嘴一笑，笑容潇洒而飘逸。
“雨凝，别逗了，那都是我三代之后的小家伙了，要真按辈分论，他应该管我叫祖爷爷。”
“哈哈哈哈……”水雨凝嘴角压抑不住，识海里的樱子和魅早已笑得炸了锅，慕容此时刚从之前的痛苦中恢复，身上没了挣吧的力气，只能丧目搭眼地看着面前笑得人仰马翻的樱子和魅。
“纯血魔族之间也有血脉压制的，同族同辈之间很难出手，小辈对老辈也动不了手，不过我如今都这样了，这小家伙竟还能与我共鸣，看来身子骨还是弱了些，需要多历练历练。”
“雨凝，你平日里是不是都不舍得使唤他？
放心大胆地用！我辈魔族不是那些骄矜羸弱之辈！”
“就听前辈的！”
水雨凝与梦鱼达成共识，慕容燎因为祖爷爷的威压一句也不敢滋歪。
梦鱼好像要带着水雨凝去哪儿，水雨凝就一路跟着。
这里极为荒芜，行到一处，水雨凝见到了不少罕见仙草，她很兴奋地蹲下查看，其中一个像极了当时几个孩子取笑了尘师傅的那个知羞草。
“梦鱼前辈，这个，莫不就是知羞草？”
梦鱼身体一震，却迟迟没有回头。
“这里……没有了……那是当时师傅带回来的，原本这岛上并无此物。
后来我想过引种一些，可这岛地气缺乏、土又贫瘠，种不活的。”
水雨凝总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刚才的梦鱼语气颤抖，声音像是个寂寥一世的可怜人。
“了尘这个家伙，平日里最冷淡了，我们与他相处多年，日日切磋考教，他连个笑脸都没有，老了老了却收了个水灵的女娃子，真是老不正经。”
梦鱼看着水雨凝，嘴角泛起微笑，看来当年梦鱼前辈和了尘师傅的关系一定不错。
水雨凝讲了讲了尘师傅被葱油饼打动，进而亲自下厨的故事，逗得梦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个了尘，竟是这样贪嘴！哈哈哈！笑死我了！”
“梦鱼前辈，不只是葱油饼，茶酥饼、玫瑰酥之类的了尘师傅都很爱吃！不过这些酥饼都比较麻烦，葱油饼比较容易，说起来上次回听雨楼，了尘师傅还在忙着烙饼呢！”
“哈哈哈哈！真想看看他的那副馋样！不行了笑死了……”
梦鱼前辈的眼睛亮了起来，没有刚才那副将死之人的样子，他的心情被水雨凝逗得好了许多。
末了，梦鱼感叹。
“雨凝，你是个好孩子，怪不得了尘喜欢你，还将一身佛法都教授给你。我在这孤岛上这么多年，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刚才的滋味了，谢谢你，让我尝到了回忆的甜美。
魔族向来知恩图报，我也来教你一些简单功法吧。”
“梦鱼前辈……”
梦鱼紫发之下是极为自信的笑容，他随便整理了一番白色的衣袍，站起身来之时，水雨凝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个统领魔族大地的男人，如鲲鹏如游龙，傲气与霸气交相融合，似乎天地之间万物都尽在掌握。
“魔族之术需要魔气，你的体质很是精妙，黑水河畔触及你眉心时，我就是用我自己的魔气安抚的那个小家伙，你的身体与灵脉竟毫无排斥之意，看来你与我就是命定的机缘。”
“魔族最擅长幻术，今日我教你一个幻术，与你人族的幻术皆不相同。
能凭空造物亦能在其中生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梦似幻、幻梦无醒。”
梦鱼的讲述与此前了尘、苍芷兰、太白的风格都不一样，他的言辞十分简单直接，寥寥几句话却好像囊括了世间万物一样宏伟。
“明白了？”
水雨凝闭眼回忆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那就试试看。”
水雨凝有些错愕，这幻术必须有一个实施对象，可放眼这个孤岛，除了水雨凝和梦鱼怕是连个喘气的都没有，如何试？
梦鱼挑眉，嘴角上下阖动。
水雨凝震惊，“梦鱼前辈，我这幻术还刚学，用在你身上，怕是不妥！”
梦鱼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神色淡然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别怕，来吧。当年这些练习我们几个都是互相练手的，你别看了尘这么古井无波的样子，当年也中了我的幻术梦里啃肘子呢！没事的，来吧。”
水雨凝犹豫架不住梦鱼坚持，双手合十捏了一个从未摆弄的要诀。
水雨凝的眼中冰蓝色发亮，孤岛还是这个孤岛，可水雨凝眼中和梦鱼所处的世界突然变了模样。
……
半晌之后，水雨凝眼中的冰蓝色逐渐恢复正常，梦鱼却痴痴地瘫坐在地上。
水雨凝连忙道歉。
“梦鱼前辈，雨凝知错了。这幻术没想到会是如此真实，那里面发生的一切都是雨凝不懂事！”
梦鱼好久之后才转醒，虚无地摆摆手。
“能如此快速地掌握魔族幻术的诀窍，雨凝，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慧根的！幻化出泠若不是你的错，那就是我心中所想，若是你幻化不出，才说明你的幻术没有学到位。”
梦鱼怅然若失，水雨凝的幻境中，梦鱼重新体验了一遍青梅竹马、同窗之情，还有几人成长后的分道扬镳，最后是泠若的死……
故去的深爱之人重新在自己面前死了一遍，换成是谁，都是翻绞心肺一样的痛。
风云变幻、荒草摆动。
整个孤岛安静地如深海一般。
曾经那个笑靥如花的可爱妖族女子，那个缠着梦鱼讲鬼故事又害怕得捂耳朵的小姑娘，还有那个为了妖族大义不惜以命相抵的妖族公主，还有那个在爱人与家族之间摇摆不定的金凤鸟妖……都是梦鱼心中的泠若。
而这样的泠若刚才在水雨凝制造的幻境中，再度死在了梦鱼的怀里。
这是谁的错，早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爱人已逝，世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