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扣着舍人的脉搏,走向他之前眼神透露出的方向。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时不时停下脚步,转头观察他的表情,当他能控制自己的眼神毫无变化,表情又滴水不漏时,我就又改变一种方式,将手掌按在他的心脏处感知他的心跳频率。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我将自己想问的问题藏在随意的闲聊之中,试探他的口风,然后决定要不要适时转变方向。
很快我就意识到,城堡太大了,在舍人不准备配合的情况下,想这样找到转生眼几乎不可能。
于是目标转为光明正大的四处探索地形,同时多和舍人交谈,看能不能套出更多情报。
“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城堡里吗?”
“一直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为什么地面上的城镇里空无一人,是只有那里荒废了,还是其他地方也没有人?”
“月球上的人难道都不在了吗?”
舍人大部分情况下都会回答,我甚至觉得他算得上有问必答,只是他倒也不傻,虽然有问必答,但并非知无不言。
“嗯。”
“不,小时候,我还有很多家人。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你觉得呢?”
我们走上螺旋状的楼梯,到了这里,我看见了正在维护城堡设施的仆从傀儡们。
我拉着舍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心想原来他们不是藏了起来,大概只是没有得到命令不会出现在之前我所在的区域。
“那你……一个人就不会觉得孤独吗?”
“这是我应该习惯的。”
我皱了皱眉头:“应该?”
“我身负使命。”舍人矜傲道:“月球上只剩我一人,等地球上的所有人类也都消失后,我们都要习惯可能的孤单。但好在那时我们可以互相陪伴。”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陪伴你?”我冷淡道:“你说想要我成为你的妻子。那么你对‘妻子’了解多少呢?对你来说,‘妻子’究竟是什么?”
“如你这般血统高贵纯净,能生下优秀后代的女性。”
“你不会觉得这是夸奖吧?你觉得我被如此定义会感到高兴?”我看向不远处那些伏地擦洗的傀儡,“你好像有些太过习惯和傀儡一起生活了……对你来说,‘妻子’和那些傀儡只是分工不一样。那些傀儡为你清理城堡,而妻子这个傀儡负责为你生育后代。”
“并非如此。”
“有何不同呢?”
“我会对你好的。”
“但如果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你会放我离开吗?”
“我劝你趁早回心转意。”
我一点也不意外的笑了笑:“我倒想问你……你知道要如何生育后代吗?”
舍人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你说的好像你下达一个指令,‘妻子’就会自动为你生育后代一样,但你把‘妻子’当做傀儡是你的事情,你的妻子究竟是傀儡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说了不算。那么,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和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女性拥有孩子吗?”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族中有书籍流传。”
“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怜悯的看着他,“书中的理论和真正的现实,有时并不一样。你如果不能用自己的真心打动女性,去爱她,然后争取得到她的爱的话,你是绝对不可能有后代的。”
舍人蹙起了眉头:“但我们会是最后的人类。”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就算你是最后的男人,我也不会选择你。说到这个,难道不该是你求我帮你留下你的后代吗?你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觉得,消灭掉所有人之后,无视我的意愿强迫我吧?那很差劲,完全就是垃圾。怎么,你觉得自己变成垃圾也无所谓吗?这对得起你体内那所谓‘高贵’的血脉吗?”
舍人的语气冰冷起来:“你的言辞太粗鲁了。”
“不尊重别人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礼貌的对待?我才不管你觉得我温柔还是粗鲁,你的意见和看法对我毫无意义,也一点都不重要。你心中所谓的‘公主’形象是你自己的幻想,跟我没有关系。”
“那你想为谁留下后代?那个和你之前举行婚礼的男人?太可笑了,他弱小的不堪一击。”
“我和宁次见过大筒木羽村,他说你是分家的末裔,扭曲了他的遗言。”
舍人脸色阴沉:“胡说八道。”
“你知道笼中鸟吗?”
“知道。”舍人嗤笑一声,“地球上的宗家发明的可笑咒印。”
“对你来说或许可笑,但对地球上的分家来说……对宁次来说,那是耻辱和痛苦的烙印。分家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已经注定——那就是屈居于宗家之下。这份不甘,同为分家的你难道不能理解?”
他能理解。
我看见舍人脸上对宁次的不屑之情稍微消散了些许,尽管仍有厌恶之色,却没有刚才那样蔑视。
“在宁次小时候,有敌国忍者潜入木叶,想要绑架宗家大小姐,却被宗家家主击杀。但由于没有证据,敌国对木叶发难,要求宗家家主以死谢罪。”
舍人皱起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地球上的羽村一脉如此羸弱,为什么他们要屈居在一个名为‘火影’的家伙名下,而不能自己治理自己的国家?”
“好问题。”我笑了笑,“你猜日向家的反应是什么?”
“如果是我,”舍人道:“我就直接灭了那个国家。如果所谓的木叶敢同意对方的要求,我就连火影一起杀掉。”
“听起来很痛快。”我道:“但木叶的确同意了对方的要求。日向家家主也愿意为了平息两国争端而自杀谢罪。”
舍人:“……我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但你知道最后死的人是谁?”
舍人猜到了:“日向宁次的父亲?”
“对。他的父亲和日向家家主是双胞胎兄弟,但仅仅只是出生晚了那么一点,就被烙上笼中鸟的烙印,成为了分家。可是书上说,最先分娩出来的‘哥哥’,其实在妈妈肚子里一般是后形成的胚胎,也就是说,如果真要决定‘兄弟’,宁次的父亲才该是‘哥哥’。”
“把家主的兄弟作为替身交出去,”舍人道,“替死的套路,早就不新鲜了。”
“是宁次的父亲自己选择代替家主去死。他说,在笼中鸟的禁锢下,他毫无选择的自由,所以这一次,他可以选择保护家人,保护自己的哥哥而挺身而出。他觉得这是‘自由’。”
舍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这是自由吗?”
“不管在月球,还是地球,不管是宗家,还是本家,”舍人厌恶道:“他们都让人难以忍受。”
“真的吗?”我道:“你其实心里觉得,本家的确更高贵、更优秀,做梦都想成为本家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次不会把所谓‘纯净的血统’挂在嘴边,他也不会觉得这种东西有什么高贵可言。他鄙弃宗家,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成为宗家那样的特权者’而反抗。但你……你身为分家,却在月球本家覆灭后,迫不及待的按照本家的方式生活——
“本家要近亲结婚、追求血脉的纯粹,于是你就盯上了雏田和我。你对雏田毫无了解,在此之前也根本不认识我,你只是把我们当做可以妆点自己的符号。你还抢走了本家的‘使命’——你恨的不是同样的血脉要划分高低贵贱的规矩,你恨的是你不是‘高贵’的那一方,不能踩在‘低贱’那一方的头上。”
“不。”舍人冷冷道:“我做这些,正是要证明本家没有任何尊贵之处!即便我出身分家,也能做的和他们一样!”
“你在向谁证明?月球上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因为月球上没人能见证你的伟大,所以你才操控月球砸向地球,你跳出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地球上的人知道你的存在,是因为你需要观众,才能展示自己的优越感。”
我道:“你说宁次不堪一击,没错,他现在或许的确没有你强大,但他的灵魂比你高贵的多。他才有资格得到女性的青睐,才有资格留下自己的后代,你?不顾对方意愿,以为强抢过来,就能压迫对方达到目的的家伙,你的基因就该终结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