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萤蹲在床边，好不容易将小灯哄睡着，眸子内却含着浓重忧色。
    过了今日，她就将彻底消散于山林中。
    她却至今也不敢将自己也要离开的事实告知小灯。
    她怕小灯承受不了。
    “这萤如果再离开，照小灯目前的身体情况，就悬了啊。”阎炸飘在窗户边说着。
    “不一定。”莫长生淡然道：“生命终有归于无的时候。”
    “而时间会将一切封尘。”
    “那，你忘了吗？”阎炸血眼盯着莫长生，眸子内带着些探究。
    莫长生没回答。
    浓重的夜最先降临于山林间，将莫长生的身影都渲染上一层黑，看不清表情，看不到一切。
    村民来了。
    萤前几日特地交代过，让他们今日晚上来这里接替她，照看小灯。
    她必须离开了。
    等小灯醒来，会有村民告诉她，她已经回家了。
    最后看了眼床上睡得不算安宁的小灯，萤踏上了她的路。
    莫长生和阎炸跟着她穿过树群，朝着山林深处走去，那里将会是萤的墓地。
    路上萤有无数次取出萤丹查看，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甚至向神明祈求。
    奇迹并未发生。
    萤却感受到强烈的心悸，她转身朝山腰处的木屋方向看去。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却有一种莫大的恐慌降临于心神，无法安宁。
    萤的身体爆发出密集的萤光，在山林间四散开，很大一部分朝着木屋飞去。
    她自己也快速接近着木屋。
    莫长生和阎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她们也没法快点赶过去，只能跟在萤的身后。
    很快她们就发现萤停下了脚步。
    表情是浓重的绝望，近乎疯狂的朝山下跑去。
    她们在山下见到了小灯。
    蜿蜒向下的溪流内，小灯躺在里面，血色在脑后将周围的水流染红，点点萤光在她身体周围飘动。
    “她死了。”莫长生站在岸边注视着一半身体被溪流淹没的小灯。
    阎炸的脑子也终于灵光了一下：“她不会是提前醒过来，下山找萤了吧！”
    “这也......”
    没有答案，只有凌乱的水流声。
    萤跌跌撞撞跑进溪流内，身体已经处于消散中，闪着明灭的绿光。
    她将小灯拥入怀中，想要尖叫，想要呼喊，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眼泪无法克制、不停的涌出。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接受这样的命运！
    她从未像这般渴望永恒，她想要给予一个人永恒！
    真正的永恒！
    最后一秒。
    萤的命钟敲响。
    就在莫长生和阎炸眼中。
    萤的身体化为浓重绿色萤光散开，这绿光却又与平常的绿光不一样。
    绿光凝聚于小灯上方久久不散，一枚萤绿的萤丹在绿光中心闪烁。
    渐渐有点点金色浮现，在其中闪烁。
    下一瞬间，金色的光芒与绿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融入萤丹。
    萤丹，成形。
    成形的萤丹依然是萤虫的玉石形状，散发出黄绿色萤光，黄色偏重。
    金灿灿一片。
    内里爆发出的巨大生命力，只是影像，都令莫长生和阎炸震撼。
    “这就是成形的萤丹！”阎炸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成形了......”
    “还是在最后一刻......”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再加上强烈的执念，她在最后一刻相信永恒了？”莫长生思考着。
    这萤妖一族果然奇妙。
    萤丹漂浮在小灯额头位置，黄绿色萤光笼罩住小灯全身，生机复燃。
    莫长生瞳孔剧烈震动：“这萤丹，可以复生人类？！”
    阎炸毕竟同她联系紧密，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她的心理变化，立马大喊：“长生！”
    “你最好将你心内的想法消除。”
    阎炸的声音凝重万分：“虽然我不清楚萤丹竟然会有这样的能力。”
    “但据我所知，逆天命去复活一个本该死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阎炸又强调了一遍：“下场凄惨无比！”
    “什么叫做本该死去？”她黑瞳幽深望着阎炸：“凭什么就该死！”
    阎炸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吼道：“你懂不懂，就因如此，所以才有鬼！”
    “除了天生怨力凝聚而成的天生鬼族，还有一种鬼。是人死后因强烈执念、怨念形成并滞留的鬼。”
    “有人鬼、妖鬼......统称鬼族。”
    “而这种鬼！再强留人间，最终消散才是正途，复生的代价不是任何一个鬼或人可以承受的！任何！”
    这是莫长生头一次听到关于鬼族的事情，她抿唇道：“那阴世界是什么？是你们天生鬼族的大本营？”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阎炸晃了晃身体：“我只听我爹说过，阴世界的鬼不止天生鬼族。我刚刚说到的都有，但它们怎么进来的并不清楚。”
    “总之，刚刚的想法立马删除！”
    “先不说将死人复活。单说将鬼复生成人，这都是种族转换问题了！”
    “况且，小灯的情况要好一点，她是刚死，灵明显还未离体！”
    “你不要想了。”
    阎炸很清楚莫长生心内的想法。
    她的哥哥一直是她心里深埋的刺，为了这个人这种逆天命的事她真能干得出来！
    但先不说她哥哥死去已久，有没有因执念化鬼还另说。万一没执念早已消散了呢？
    而且复活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或者将鬼复活为人，都违背了生命本身该有的定律！
    冥冥之中的因果报应，又岂是一个人类可以承受的！
    生命从来不是如此轻易，所以才难能可贵！
    溪流中小灯的胸口已经有明显的起伏，复活快要成功。
    莫长生静默片刻问道：“那么，死去的人有轮回吗？”
    她听过很多鬼怪、神话传说，总说人死后会进入地狱、轮回再入世。
    所以这是真实？还是虚假？
    “轮回有。只是我从未见过。”阎炸犹豫了一下道：“至少阴世界内存在的鬼族，死便是彻底死去。”
    “而人死后进入轮回，我爹说过这是正途。”阎炸顿了下道：“但，和你们人类所知的传说不一样。”
    “轮回体系也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