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份特殊。
    莫长生是以王宫侍女的身份跟随出行的。
    换上一身贴身轻便的黑色宫裙，裙摆白色的花纹点缀，滚在脚踝部位，行走时白色鲜花如蝶飞舞。
    骨剑缩小化成晶莹如玉的发簪，将墨黑的长发盘起。
    她跟着走在前面的阎管家，来到位于王宫后门的开阔平台，走到边缘，停了下来。
    阎管家指着平台下方，侧头和趴在他肩膀上的阎炸说着什么。
    莫长生也低头往下看。
    下方云雾间，盘根交错着繁多规律的机械管道，穿入云雾连接着模糊壮观的建筑。
    再往下，是坐落于下方、显得有些渺小的钢铁虚影。
    她此时，正站在整座机械城的最顶端。
    高空之上，虽有阵法拦截，仍有风漏出，盘绕在她身边，将她黑衣白花的裙摆吹起。
    莫长生俯视着下方，感受着周身环绕的微风。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天地这般浩瀚，又那般渺小。
    浩瀚到，仿佛包揽万象。
    渺小到，什么都似乎不存在。
    莫名的空在心脏内蔓延，丝丝缕缕，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在这一瞬，好像突然和这世间抽离。
    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万物。
    她眼里的一切，都渺小如无物。
    就连她自己，都好似不存在一般。
    莫名纷杂难以分辨的情绪如同暴风席卷她的意识，又好像扫空了一切。
    她的灵魂飘荡着往前，似乎想从弥漫的雾里走出一条道来。
    就在她的灵魂晃荡向前时，突然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丝刺痛。
    那种空无感一瞬间消退无影，风声重新灌入耳中，带着聒噪的安宁感。
    眼前是云雾覆盖的高空。
    莫长生这时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走出了平台，悬在半空中。
    转回头，就撞进一只惊恐的血眼。
    阎炸飞在半空，伸长的黑手牢牢抓在她肩膀上，将她下落的身体止住。
    回到王宫平台上。
    阎炸又惊又怒的盯着莫长生，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它刚刚正听阎管家说话，然后就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回头就看到莫长生双眼无神的往前走，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一脚迈出了平台。
    好在它反应快，及时拉住了。
    否则......否则......
    “刚刚，你怎么回事......？”阎炸脑子乱哄哄的，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莫长生没说话，刚刚的情绪和意外来的突然。
    她自己也毫无所觉。
    甚至到现在，她体内的能量也乱成一片，身体像是失去掌控一样微微摇晃着。
    因为体内力量变得无序，一直隐藏着的面具也重新显露。
    没有五官的苍白面具覆盖在脸上，让她显得更加虚无冰冷。
    阎炸盯着突然显露的面具愣了一下，立刻回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默不吭声的阎管家。
    从刚刚开始，阎管家就没有任何举动，几乎是冷漠的旁观着。
    阎炸顾不上去思考他的异样，惊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阎管家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盯着莫长生，听到阎炸的质问，只是微微摇头。
    “少爷，我给她的面具，没有任何问题。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什么意思？”阎炸刚刚被吓到，这时候完全没法思考。
    阎管家身体微动，想要走到莫长生身边。
    阎炸下意识挡在前面。
    阎管家皱了下眉，语气也重了几分：“少爷！”
    阎炸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忘了，它现在和莫长生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不好’的。
    再这样下去就要露馅！
    可长生现在的情况......
    贸然让对她没有好感的阎管家接触，真的好吗？
    就在它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长生有些虚弱的声音。
    “阎管家，你知道什么？”
    莫长生慢慢梳理着体内凌乱暴动的能量，抬头看着对面的阎管家。
    阎管家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飞在半空不敢跟他对视的阎炸，眉心皱得更紧。
    好在，他这会并没有对此说什么，而是走到莫长生面前。
    手指搭在她脸上面具眉心位置，一股清凉的能量沿着眉心，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
    体内暴躁不安的能量也平复了下来。
    脸上覆盖的面具又重新隐匿不见，露出莫长生有些发白的脸庞。
    “你体内的封印，越来越松动了。”阎管家收回手。
    莫长生皱了下眉，没有开口。
    阎管家转身走到平台边缘，同样往下望，声音徐徐传来。
    “随着封印渐渐松动，你封印之下的能量，也越来越难以压制。你应该已经有所感觉了，它的意识。”
    “它的意识？谁？”阎炸发出震惊的声音。
    莫长生体内有其它意识存在，它能不知道？
    “每次封印受刺激出现的虚影。”莫长生站直身体。
    之前在实验楼，这阎管家就见过封印下束缚的虚影，莫长生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或许是封印下的能量产生了意识，又或许是我被封印的灵魂......”
    “我确实有所察觉，只是......”
    “只是没有这次那么强烈。”阎管家回头看她，紫眸幽深冰冷。
    莫长生点头。
    从古宅惊梦那次刺激开始。
    她体内的封印，就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刺激。
    包括在彼岸，看到那可能是她的奇怪血液那一次。
    每一次的刺激，随着对封印的冲击和挣脱，那个封印下的虚影越来越强大。
    但与此同时，遗散的能量让她变得更强，却也在影响着她。
    身体，情绪，行为......所有。
    但之前的影响，都很轻微，情绪略有起伏就会平复。
    而在实验楼那一次，阎管家的能量刺激下，封印的松动更加明显。
    而这一次的影响，是最为严重的！
    她竟然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做出了非自我意志的行为......
    “它在说什么？”阎管家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
    莫长生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眼飞在半空，眼底隐藏着深重担忧的阎炸。
    她想了想，又看向阎管家，一字一句道：“它想要自由。”
    “那股隐藏在封印下的‘能量’，告诉我，它想要自由，想要冲出那层封印。”
    “怎么自由？”阎管家语气仍然平稳。
    莫长生握紧手，眼底泛起血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咬着牙说道。
    “死亡。”
    她能感觉到。
    封印下强大的虚影，每一次的现身，都隐隐传达着一种虚无缥缈又单一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又像是自地狱而来，极尽诱惑。
    死亡吧。
    你会获得远超于神明的力量，
    你会得到这世间所有。
    你会看到，
    真·实。
    【你要放弃所有，才会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