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垂着头，沾着血污的长发遮挡着，看不清面容,
    时不时还有血滴从发尾滴落。
    若不是青年胸口还微微起伏，莫长生都要以为对方已经死透了，失血到这程度了，还怎么活？
    莫长生并不确定此人是谁。
    又为何悬挂在此，受此等可怖折磨。
    但很快，
    在她身后，随着光亮一同踏入此地的，另一道人声宣告了此人的身份。
    “李小五，这传承到你手上也是废了，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生生受着，怎么就是你这个废物得了，那什么仙人是瞎了眼吗。”
    “哗哗哗——”
    锁链晃动，其上悬挂着的，了无生气的青年终于抬头，满脸血污，血肉模糊看不出五官。
    “小......昭......”
    青年没什么气力，声音也轻飘飘无力，但仍能听出里面蕴含着的彻骨恨意。
    凌乱发丝缝隙内，一双染血的眼死死盯着站在门口的小昭。
    莫长生是真没想到。
    就这么一会功夫，这游戏里的进度按了快进似的。
    时间大概过去了很久，
    李小五看着比之前高了许多，虽然瘦骨嶙峋的，但从身形看应是长了几岁。
    而之前相亲相爱的两人，也已经到了这般境地，嗯，那个相亲相爱得加引号。
    莫长生可是瞧得明白。
    从始至终，入戏的只有李小五一个人罢了。
    小昭可是从头演到了尾。
    “啧啧，所谓情爱，可真是一等一的恐怖啊。”
    这不，就被挂墙上了。
    莫长生打了个寒颤，缓缓转身看向身后说话的人。
    小昭仍是记忆中那般模样，
    姿容美艳，只是较之以往，眉宇间平添了许多阴郁，那双含笑美眸，让人瞧着就心底发寒。
    时间改变了很多。
    小昭拎着油灯，昏黄灯影在她脸上投上明灭光影，在这小小监牢内多了些阴沉的味道。
    她拎着油灯，一步步走向悬挂在墙上的李小五。
    莫长生在小昭快要撞到自己时，忙往一边闪去，闪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游戏里是魂影状态，互相碰不到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小昭一只手轻轻抬起，抵在青年下巴上，微微抬起，情人一般呢喃着问道：
    “不然，小五你说，我要如何对待一个敌人呢？”
    青年想要挣开，却没什么气力，只能被迫抬着头，嘴唇开合，带着血沫道：
    “敌......人？
    我......不......知道，呼嗬嗬......你在，嗬......咳咳咳，说......什......什么......嗬......”
    青年费力地说着。
    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有过同榻之情的‘爱人’怎么突然变了模样，恶鬼一般咄咄逼人。
    什么敌人？
    什么传承？
    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小五每日受着剥皮穿骨之类的各种酷刑，一开始茫然不解，挣扎恳求，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了绝望和疯涨的恨意。
    “为......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明确的答案！
    “为什么？”
    小昭捏着青年下巴，
    轻扯了下嘴角，一脸不耐，又带了些厌烦。
    “你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吗？那你又是怎么得到传承的？仙人为什么把传承给了你？
    问你什么都是不知道，
    还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李小五，世上可没有这个道理，想要知道什么，你总要先摆上些像样的东西吧。
    我是个仁慈的人，
    给你这个阶下囚一个机会，一个和我做交换的机会。
    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别浪费了机会。”
    说到最后，小昭更为不耐，
    捏着下巴的手指松开，
    却在松开的瞬间，划过青年下巴，瞬间撕裂开一道伤口，鲜血淋淋，清晰见骨，力道可谓不小。
    李小五浑身颤抖，呼吸变得剧烈起来，嘶哑喘息着。
    小昭手指压在伤口上，抠在白骨周边的血肉上，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蔑不屑道：
    “你在害怕什么啊？
    李小五，我们可是敌人，会遭受这些，你不该早有准备吗？
    你对你的敌人，
    难道还会有我这般仁慈吗？
    我可还留了你一命。”
    说到这里，小昭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也不再抠挖李小五下巴破烂的血肉，而是轻轻抚摸着李小五下巴的白骨。
    “李小五，
    我什么都知道哦，你在姜国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
    姜国的国君，
    被你关在宫殿里，被你一片片刮下，凌迟至死，
    哦，还有姜国的皇室，
    被你关在宫殿里，玩了一场精彩的杀人游戏，互相残杀，余下的人被你屠戮殆尽。
    姜国皇室俱灭，
    国家群龙无首，你又四处点火，没过多久，就彻底乱了，内战频发，民不聊生，尸骸遍野，至今仍在战乱。
    到处都是焚烧尸体的火焰，空气中发散的尸粉无处不在......”
    李小五闭上眼一言不发。
    小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轻声笑语：
    “你之前和我说，你的家人被姜国的一支军队，围成圈，驱逐屠戮至死。
    大仇得报，痛快吗？
    你说你厌恶战争，可你的所作所为带来的是更多的战争，
    姜国亡了，你痛快吗？
    李小五，你也是个疯子啊。”
    李小五终于睁开眼，明明身体痛到仍在颤抖，染血的双眼此刻却分外平静。
    “因为......嗬姜......国？”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国？
    姜国死活与我何干，我与你的仇恨，那才真真是个意外呢。
    你现在就如那姜国。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又太弱小吧。”
    小昭往后退一步，目光在监牢内巡视一圈，然后从角落拿出一样东西来。
    是仙人石像。
    只是，时隔许久，变化的不止是李小五和小昭，还有这石像。
    石像如今瞧着，神态活灵活现，若是再与人等高，灯光下瞧着，便真要与真人无异了，甚至在灯光浮动下，眉眼似乎都在浮动，生机盎然的样子。
    也不知这段时间吞了多少灵体，又死了多少人呢？
    “本来把这东西留在这里，也是给你留个念想，让你早日想开，早说早解脱。
    但你这般不领情，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了。
    好好想想吧。”
    小昭拿着仙人石像，提灯走向门外。
    一直没太大反应的李小五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插在四肢关节的铁钉、两根琵琶骨处的弯刀也跟着剧烈晃动，摩擦着骨肉，
    鲜血渗出的更为猛烈，
    锁链哗哗作响，
    白骨浴血。
    怪物般的恐怖嘶吼响彻监牢。
    “还给我！”
    “还给我！！！”
    “那是......那是......”
    “嘭！”
    因为仙人石像被带走，莫长生的魂体也只能跟着离开，但隔着门还是听到了李小五最后的话。
    “那是......那是...
    阿姐，最后留给我的......
    求你，
    求你...还...我...阿姐。”
    监牢铁门无情闭合，隔绝了光影，重新变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