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不活喜欢皮相好的小郎君已不是什么秘密,阿生当初以此入局,如今也将因此皮囊受困。
既已被拆穿,不可逆转,那再装下去只是徒劳。
想及此,阿生缓缓睁眼,恰对上毒不活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
与传闻中的八旬老妪截然相反,毒不活看上去更像是富庶人家娇养的妾室,烟视媚行,韵味犹存。
“怎么不装了?”
撑着下颌,毒不活身子微倾,旖旎风光顺势撞入阿生眼帘。
“那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阿生慌乱错开视线,淡色眸子泛起薄雾,朦胧中含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耳尖恰好漫上一抹娇粉,乍一眼看去,倒是比毒不活更惹人怜。
饶是毒不活见过不少美色,也被这精心设计的风情撩的心口发紧,忍不住伸手,抚上了阿生的脸。
“模样确实生的好,特别是这双眼睛,很会勾人,我很喜欢,不如你将它送于我,可好?”
阿生只觉那只游走在面颊上的柔夷幻化成冰冷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恶意昭昭。
短短一瞬,阿生想了许多。
毒不活真想要他的眼睛?
不!不对!
若她真想要,何须多此一问,直接剜了便是。
这句话太过刻意,倒像故意惹人生畏,生厌,从而远离。
可她为何如此?
涉及到自己的一双眼睛,阿生不敢大意,不动声色的多看了毒不活几眼。
这一看,还真让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死人谷除了血奴就只有药人,可毒不活从头发丝到脚趾无一处不精致,且日日如此。
女为悦己者容。
若无在意之人,她此番打扮为谁?
可若有在意之人,这人又该是谁?
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阿生却不敢相信。
略一思索,他只作糊涂,浅浅试探。
“我只是想在此处多待一段时日,以思报恩,若没了眼睛,恐会为姑娘添麻烦。”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一句话,惹的毒不活娇躯一颤,竟‘咯咯’笑了起来。
忽的,笑音掐断,游戈的手指恰恰停在阿生眉心,暧昧的画着圆圈。
暗色唇瓣轻启,毒不活吐出的话如至毒的冰锥,带着明显的杀意。
“你倒是聪明,可我不喜欢聪明人,若我非要你的眼睛呢?”
阿生顺势垂眸,睫羽颤了颤,唇角轻轻勾起,似嘲似讽道。
“若是方公子喜欢,倒也无妨。”
此话一出,毒不活如被灼伤般急急收手,拂袖而怒。
“你与他是何关系?!”
阿生不紧不慢的支起身子,斜斜靠在一角,眼皮一撩,反问道。
“你又是在何处见过我的画像?”
秘密被一语道破,毒不活脸白了白,嗫嚅着唇,却什么也没说。
阿生太过敏锐,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被他从内至外看了个通透。
此人心生七窍,实在留不得!
若阿生能察她心中所想,定然嗤笑出声,比起阮桉晋,他这些只能算上不得台面的小道。
明显的杀意并未让阿生就此却步,他闲闲理着衣襟,悠然道。
“你既知我身份,也当明白,我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若你真想做些什么,那就好好想想,那样的后果,你能否承受。”
方衍的怒火,毒不活能承受的住吗?
若是其他人,毒不活定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是他……
袖中的玉手缓缓收紧,暗色指甲中藏着的致命药粉如从未出现般悄然消失。
毒不活最后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她不敢赌,却又不甘心就此落至下风。
“你可知,得罪我的人最后下场如何?”
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恐吓,阿生只当没听见,随口问了句。
“毒不活是你的名字吗?”
毒不活的名头存了百年有余,这位看上去也就二十有余,若不是吃了什么青春不老药,定不会百岁高龄还有妙龄之姿。
除非,毒不活只是个代号,是死人谷之主的称谓。
若是如此,那死人谷定不会只有一个毒不活,而方衍通过毒不活间接掌控死人谷,就等于掌控了一道杀手锏。
这样一来,方全的放任自流跟忌惮都能说得过去。
若方衍早与毒不活有所勾结,那他在当年旧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迷雾渐盛,每每在阿生窥见一角时将真相再次掩盖。
可现在的他不会因各种原因退却。
若与生俱来的责任无法推卸,那就强大起来,站在高处,令万事万物如蝼蚁般渺小,不误己心。
现在的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毒不活不傻,无需多想,便猜到了阿生话后的深意。
抽出烟斗深深一吸,淡色烟雾随呼吸喷了阿生满脸。
随着他蹙眉轻咳,毒不活心中升腾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就是毒不活,毒不活就是我,不管你是谁,与他是何渊源,只要惹恼了我,我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阿生懂得适可而止,故而不再多言,任毒不活扬长而去。
房门再次紧闭,阿生如被抽干了气力般瘫软在榻上。
强撑起的气势瞬间溃败,窒息之感如影随形,令他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掐指把脉,虚浮无定。
阿生心下骇然。
毒不活何时对他用了毒?他竟未曾察觉!
毒不活果真名不虚传!
如此一来,他便有了桎梏,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只能另谋他路,且看姜无是死是活罢……
*
遭惦记的姜无也算生命力顽强。
许是毒不活不曾想要他的性命,故而他看上去颇为凄惨,却始终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虽性命无忧,他也没好过,该受的痛楚是一分不少的受着。
上次那伤一连养了半月有余,他才能勉强爬起来,这还是他引渡内力悄悄修复,加快自愈速度的结果。
伤势刚一好转,他便不知死活的跑去了药人居。
正值三更,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
他如鬼魅般贴墙而行,顺势摸到窗户,翻身一跃。
砰!
窗被撞出个破洞,榻上阿生猝然惊醒,盯着地上黑影,他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痛。
“你莫不是有被虐倾向?”
惊扰了毒不活,姜无不死也得脱层皮,姜无闹这么大动静,莫不是故意为之?
姜无疼的脸皮一紧,黑暗中隐约能瞧见他眦着的大白牙。
稍一提毒不活,他就觉得浑身都疼,可到底骨子里犯贱,嘴上依旧不肯服软。
“谁家好人睡觉关窗!”
阿生眼皮子一翻,没好气道。
“谁家好人半夜爬窗?”
姜无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赖般双手一摊。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阿生挑眉含笑。
“巧了,我也不是。”
此番动静不小,毒不活却迟迟未来。
看着丝毫不慌的姜无,阿生顿生疑惑。
“你对毒不活做了什么?”
姜无揉着脑门,痞痞笑开。
“我能对那婆娘做啥?若真有些什么,也是她自己作的孽。”
“一个娘们,不好好嫁人相夫教子,玩什么毒,玩火还怕自焚,玩毒,自是会遭反噬。”
“今日便是她虚弱期,你不是要与我合作么?给我解药,我带你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