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历1265年,冬月二十四日,天气晴】
持续不断的大雪终于在三天前停了,这对提心吊胆着的氏族成员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消息。
在那粉红色火焰的势力范围内,氏族全体成员竟然全部安然无恙的度过了这场暴雪,没有失踪,没有减员,没有生病。
除了一个精灵小孩儿在和伙伴们打雪仗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脑门磕在了支撑帐篷的木钉上,起了个大包之外,没有任何人因为这场大雪受到伤害。
这是好消息,但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大雪整整下了六天,在氏族营地之外,雪已经积起了将近三维斯的厚度,整个营地都被厚厚的白雪包围了起来,火焰范围内是唯一的“盆地”。
为了能够在雪停后的草原上搜寻食物,也为了防止草原上的种族趁着雪后的好时机偷袭氏族营地,我原本想动员起所有能动弹的精灵同胞,共同铲除这该死的积雪。
但大祭司为我提供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首先,我调动起所有的精灵魔法师,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多得释放冰魔法,将部落外围的积雪冻结成厚厚的坚冰。
剩下的精灵则有另一项任务,他们要清理外围冰墙三百维斯范围内的积雪,将它们全部播撒到初现雏形的冰墙周围,由法师们进行冰墙的“生长”工作。
到现在,氏族已经有了第一道厚两维斯(约三米),高四维斯(约六米)的坚固冰墙。
第二道围墙此时正在建设中,长老团和我吸取了第一次建造冰墙的经验教训,我们不准备把这道围墙修得太过结实。
它只需要用踩踏结实的雪块堆出一个差不多像样子的屏障就好,预设的高度为三维斯,这样不会影响到在最内层围墙上站立射击的弓箭手们。
大祭司提供的方案非常有用,这既可以有效利用周围原本毫无用处的积雪为氏族部落提供更多的防御,又可以清理路障,方便人员的进出。
为了方便出行,我根据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经验制作了简易的雪橇和滑雪用具,但这东西其实没我想象的好用。
首先一个问题就是积雪实在太厚了,草原上坦坦荡荡,基本没有高低起伏,这让滑雪板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雪橇倒是发挥了预期中的作用,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缺乏能够牵引雪橇的牲畜动物。
在人类的聚集地,牵引雪橇的动物多半是被他们从狼驯化而来的犬只,或者干脆用人力拉雪橇。
但现在的氏族一没有驯养犬只的习惯,二没有充足的劳力,除却基本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之外,弓箭手有两百多名,战士三百多名。
法师更是只有不到一百位,其中绝大多数还是见习法师和一二三阶的低级法师,其余拥有狩猎、德鲁伊、巡林者等特殊职业的满打满算也仅有八十余名。
如果狄安娜那个婊子没有背叛月精灵的话,那氏族现在还能有三十名初级祭司、十五名中级祭司和五名高级祭司能够派上用场。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些彻底失去月神神力供应的祭司们彻底沦为了摆设。
现在他们每天都在做的任务就是向除却人类与兽人诸神之外的神只祈祷,祈祷可以接受祂们的庇护。
现在的祭司团已经基本放弃对精灵诸神的祈祷了,他们不得不接受精灵诸神也放弃了月精灵氏族,倒是邪恶的蛛后有所触动,乐意接受这一点点游离的信仰。
但祭司团果断拒绝了,选择蛛后为信仰对象,无疑是把整个氏族推向无底的深渊,仅剩的月精灵也将成为蛛后的提线木偶。
当然,凡事都得有对比,对比狄安娜那个背弃信徒的混蛋婊子,邪恶的蛛后都眉清目秀起来了。
我们迫切的寻求漫天的神只有一位可以出手庇护仅剩的月精灵,哪怕祂只是微弱神力的存在也好。
在希亚大陆上,没有神只庇护的种族是没有前途的种族,只能被任人宰割。就像那些被屠灭的地精诸神。
在失去地精诸神的庇护后,地精文明很快出现了断崖式的断代,原本引以为傲的【地精科技】也彻底沦为了笑话,连最基本的安全都无法保障。
在地精之前的还有巨魔世代,再往前则是巨人和巨龙的世代,到现在,属于精灵的第四世代已经告一段落,精灵族昔日的辉煌此时已经成为落日的余晖,下一世代的主宰,或许就要在人类与兽人的博弈中产生了。
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我不免发出一声叹息,抬头看向帐篷外璀璨的星空,这一片广阔的世界,却不再有一处可以容纳失去一切的精灵。
在世代更替的大浪潮下,氏族又将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大祭司也不知道,所有人都只为一件事努力着。
——那就是生存,竭尽全力的生存下去。
上古的巨龙与巨人时代,精灵是优秀的储备粮;中古的巨魔时代,精灵是卓越的奴隶;近古的地精时代,精灵又是绝佳的实验品与牺牲品。
巨魔诸神打败疲惫的巨龙与巨人,地精又将巨魔打败,精灵诸神又将地精踹倒在地。
现在,精灵再度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了。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神明是种族的庇护者,又是种族的领航者,没有神只为种族举起明亮的灯火,那种族将在黑暗的世界中无法前进一步。
现在,没有一位神只愿意为月精灵伸出橄榄枝。
而大祭司告诉了我一个更坏的消息。
由于三族神战之后精灵神庭彻底战败,大半个希亚大陆出现了严重的权力空缺,而围绕下一世代的主宰归属的斗争已经初现端倪。
人类联军和兽人部落之间的冲突日趋激烈,二者边境线上的大小冲突接连不断,所有的种族神与信仰神要么在向所倚靠的神系靠拢,要么在想方设法避免参与站队,以免被这两大集团误伤。
憨厚的锻造之神借着大祭司的祭祀仪式与氏族取得了短暂的联系,这位矮人神系的神只曾与精灵有过很深的联系,所以对月精灵仍抱有同情。
祂告知了我们这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消息,尽管祂本神对月精灵的遭遇抱有同情,但此时的矮人已经和人类绑在了一条战船上,自然不可能接受战败者的投靠。
而月神狄安娜已经背弃精灵神庭,在这位矮人冕下的口中,那婊子对月精灵的态度可不算友好。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划清界限吧。
毕竟,决定种族命运的大战一触即发,现在的希亚大陆就像一个蓄满能的爆裂魔法阵一样,只要一丝丝魔力的勾引,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就会将所有种族裹挟其中。
而仅存的月精灵在当下的世界上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大的神系不屑一顾,小神也不愿沾染上任何关系。
战败者是没有丝毫话语权的。
明明在神战之前还与精灵保持着友善的关系,呵,实在是讽刺。
这或许就是精灵的报应吧,我不免无奈的如此想到。
毕竟,在地精诸神覆灭之后,精灵诸神对剩下的地精做了同样的事,地精种族的断崖式断代与精灵诸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就是报应吧,这就是报应......
想到这里,我反倒有些庆幸。
正是因为人类阵营与兽人阵营的决裂,两大势力间的角逐对峙让他们减少了对战败方精灵的关注,让现在的氏族有些许喘息的余地。
但这不可能长久。
我曾在人类城镇中游历过很长一段时间,也曾穿梭过兽人的游猎营地。
兽人松散的部落联盟不可能拼得过铁板一块的人类联军,而兽人的人口基数与平均智力水平也完全被人类碾压,除却在肉体力量上占据明显优势外,他们没有一项比得过人类。
人口基数与信仰虔诚度是种族神系强大的根源,智力水平决定施法者与特殊职业者的诞生数量,这两点是神战之中最关键的决定性要素。
而且,兽人松散的部落联盟在组织形式上与精灵王庭的册封形式有极高的相似性。
在战争后期,精灵内部的观念分歧与责任推诿愈发激烈,正面战场的节节败退带来矛盾的愈发尖锐。
精灵在战争中失败了,比精灵还要落后的兽人种族不可能是人类联军的对手。
或许在对峙和小规模冲突的初期,兽人可以凭借肉体力量占据一定的优势,但势必无法阻挡人类的强弓铁骑。
更何况,人类诸神要聪明的多,阴险的多,祂们能从内部瓦解精灵神系,也能瓦解兽人神系。
我不对兽人抱有希望,但我仍然期望那些兽人们能够坚持的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能坚持个一百来年。
毕竟兽人部族掌握着希亚大陆西部高原和北部草原的绝大多数地区,此时的兽人部族正自发的向南对峙,给予人类王国压力,根本无暇北上。
这就是月精灵氏族天然的防线!
只要兽人不被攻破,双方仍在对峙,靠近北部冰原地带的这片区域就是氏族绝佳的休养之地。
但精灵族低下的生育率实在令我担心,氏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繁衍出足够的数量。
但好消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氏族成员之间的婚姻行为呈现增加的趋势,上个星期甚至还有一位女士再次怀孕,等到第二年秋天时,新生儿或许就能诞生出来。
如果氏族手中有成熟的生命之树,那么一切都将不是问题。
可惜我们只有仅剩的一颗种子,这颗种子从发芽到成熟,足足需要三百年。
我有些唏嘘,三百年,在过去看来只是短短一瞬的岁月此时变得如此漫长,我们根本等不来生命之树自然成熟。
可想要在短时间内催熟它,哪怕榨干氏族所有人的生命力都不够。
这让我不得不打起【那位存在】的注意。
的确,那位不知名讳的神只给予我的感觉极端恐怖且危险,按道理来说,那般强大神只早应在希亚大陆上彰显神迹接纳信徒,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但问题是,世间的信仰与传说没有一条指向那位神只,祂没有传说流传,没有信徒信仰,更没有什么文字记载祂曾有过什么事迹。
完全就像是一个希亚大陆的局外神。
难道是来自其他半位面的神只?
但按照经验来看,一般的半位面并没有诞生神只的条件,更何况是一位如此强大而危险的神只。
祂既不是来自深渊,也不是来自炼狱,神明的气息没有沾染深渊炼狱的硫磺味,是深渊领主的概率也很低。
不仅如此,祂给予我的感觉更像是那座由肉瘤巨卵周围生出的不息火焰,稳定而平淡。
或者祂们二者本来就存在某种联系?这一点我并不清楚。
但在上一次祭祀仪式上,无指向性的祈祷再次将我的意识拉入那个阴暗的空间,周围到处是灰色的迷雾,在当时的状态下,我似乎并没有肉体,而只能以灵魂的视角观察周围的世界。
时间的概念在那里并不清晰,就我在那里游荡的时间感受而言,即使对一只长寿的精灵而言都有些漫长。
可等我再度睁眼,回到现实世界时,时间只过去了一瞬间。
在那个世界游荡的经历,以及所经历的事情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刹模糊的粉色光芒,一张朦胧而圣洁的面孔,以及一道恐怖而惊悚的狰狞身影。
老实说,如果我不是一个受过皇家法师学院六十年教育的精灵的话,恐怕我早就因为灵魂的震荡溃散暴毙了。
那位存在本不该成为月精灵的信仰,祂的态度虽然温和,可从祂身上流下的一丝力量对于精灵而言都是致命的危险。
但我别无选择了。
在昨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大祭司在帐篷里进行了简单的祭祀仪式,如果仪式成功的话,月精灵氏族就能有新的庇护者。
至于失败......
我不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