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看似平静,实为波涛汹涌。
韩老板没有跟黄娟娟当秘书的事讲的很明白,只是说是厂办工作,这是为了让她有个适应过程。
当今社会,女秘书这一特殊岗位,口碑不是很好,免得黄娟娟忌讳。其次是让她干一段时间,如果称职的干下去,实在不适应,也有个台阶下。
韩老板选她,不是看她有多少能耐,而是看她为人处事和办事的理解能力。
当然,看得顺眼是最要紧的。
黄娟娟是那种耐看且养眼的少妇。
娟娟大半夜在试穿衣服,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爱不释手。
穿上高跟鞋,整个身体挺拔向上,走起路来昂头挺胸,精神饱满,活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怪不得,街上那些穿高跟鞋的女人,个个神气活现的,原来奥秘在这里啊。
打今以后,自己也像只昂头的公鸡啦。
她自己抿住嘴,对着镜子偷偷乐着。
在床上睡觉的老公,假装睡着了,其实他眯眼瞧着老婆的一举一动。“臭美”。
老婆的这身打扮,确实是好看,比结婚时更漂亮。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
何况,自己老婆底子好,身材匀称又苗条,皮肤黝黑,光滑细腻。
七年前,村里的媒婆说过几次,给她说媒,要不是自己留有一手,征服了她,她早就嫁到外村去了。
真是要感谢父亲。
那会儿不想学。
祖传的算盘秘方,不传外人。
背诵秘方特别难,什么推三进一,要除五啦;退二进五,要减二啦,这样的口诀有八百多个,枯草乏味,很容易记错。
父亲在身边盯着,挨过几次打,不记得了。
为了保密,这些口诀烂在肚里,也不得往外人说。那是养家糊口的“口粮”啊。训练时,凡是写在纸上的口诀,必须烧掉。
窗外小伙伴们偷偷听着,“叽叽歪歪”的声音,以为是在拜菩萨念经呢。
幸亏父亲的严格要求,自己才像个文化人。
男人一定是要有追求的。
黄娟娟老公姓郭,名牙子,村里人都唤他老会计。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是村里的会计。
方圆十里地没有不知道老会计的。
老会计打算盘是从他爹那儿学的,从小就在算盘上拨拨打打。
别人是一个手打算盘,他是两只手同时在算盘上打,嘴里念念叨叨。据说,他嘴里捣鼓来捣鼓去是在念口诀,别人听不懂,他也不往外说。一次,村长找合作社银行要贷款,购买一批奶牛,准备搞鲜牛奶,说是城里人对鲜奶需求量大,贷款迟迟批不下来。
为了套近乎,村长跟行长打赌。
村长让老会计和银行里计算快手,比拼一下,是银行工作人员快,还是自己村会计快。
说好了,如果是村长这边赢了,银行就放款。
行长本来就没拿这当回事,一个村夫,怎么可能跟我们银行比高下?
行里几个技术能手,点钞速度快,计算能力强,在行业里也是佼佼者。一黑板数字,密密麻麻,加减乘除都有,看谁算得快、准。
银行两名工作人员,一人用算盘,另一个用计算器打。
结果,老会计的运算速度远比银行快手快得多,而且没有差错。
行长傻眼了,他愣了会,回过神来,给老会计戴高帽子,要老会计把口诀贡献给国家。
老会计说是祖传秘方,不外传,只传自己儿子。
黄娟娟觉得老会计年龄大自己十岁,是个文化人。
而且是村里的会计,有一技之长,在村里也算是能人了,嫁给他合适。
这天夜里,看似平静,实为波涛汹涌。
黄娟娟一夜兴奋的没合眼,老会计愁了一夜的危机感。
想想娶了媳妇七八年了,两个人在感情方面有点说不清,那种热乎劲,肯定是没有了,也许“七年之痒”之说,是真的。
这一夜没睡好,也是真的。
只有儿子抱着枪,睡得好沉。
白天,儿子拿着心心念念的枪,左喵喵,右喵喵,然后小嘴“啪,啪”,开心劲别提了。
黄娟娟心底里乐着,儿子失望眼神消失了,内心宽慰了许多。
第二天,娟娟穿着一身新衣服,挎着小包,一手提着高跟鞋,急匆匆往上班的路上赶。
刚进厂门口,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见到一位陌生摩登女郎来厂,一时没认出黄娟娟,拦了下来。
娟娟一屁股坐在靠墙根的长凳上,揉揉脚,怎么不认得我啦?
“哦,是娟娟呀,怎么又当新娘子了?”门卫疑惑地问。
百来号人厂子,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人,叫不上名字,都眼熟。
娟娟气不打一处出,“去你的”。
黄娟娟从家里走到厂里也就是二里地。
新衣服挺合身的,就是高跟鞋不习惯,走路别扭,脚背有点疼。
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城里的那些穿着时髦的女人,为了好看,都是这么忍着。
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换上平底鞋,为了赶时间,总不能,到厂办工作第一天,就迟到吧。
莫主任正在擦桌子,听到楼梯脚步声,转身看到黄娟娟狼狈的样子,“噗呲”笑出声来。
“娟娟呀,提着鞋子干什么?这身新衣服太漂亮了。”
“穿高跟鞋太受罪了。”
“没办法,男人就喜欢女人穿高跟鞋。”莫主任有经验,“你穿上试试。”娟娟穿上高跟鞋后,整个身体挺拔,亭亭玉立。
“走路时,脚步迈得小一点,上身保持平稳。”莫主任指导娟娟穿高跟鞋走路的技巧。
“这两天,韩老板不来公司,你就在办公室多练练走路吧。”
莫主任一改往日的严厉,对黄娟娟十分体贴。
每天赶在娟娟上班前,把娟娟的桌子擦了又擦。桌子底下的纸篓清理得干干净净。平底鞋齐齐地凳子后边挨着。娟娟坐着时,穿着高跟鞋,脚得别着不舒服,换平底鞋就好受多了。
她了解韩老板的心思。
接下来,她要把韩老板伺候好,还要把这个小骚货照顾好 。
这个女人将来要比自己更亲近韩老板,在韩老板那里说重了,影响自己的前途,说轻了保住厂办主任的位置。
再不能像对待石老板的态度,对待他俩了。
过去,莫主任就是这个厂子里的管家婆,工人们视她是厂子里的二号人物。
管人,还管厂里的后勤工作。
她还是三个厂的联合党支部书记。
莫主任希望新来的韩老板,能把业务做上去。
她尽力做好后勤工作。
镇政府领导也跟她谈过话。
新的老板来了,配合好,做好职工的稳定工作。
镇政府领导这么重视莫主任也是有原因的。
莫主任的全名,莫丽香,其丈夫是镇政府的人大主任,掌管着全乡镇的人大代表工作。
莫丽香在镇上的小学里负责后勤工作,夫妻俩结婚二十来年,至今没有子嗣。
莫丽香身体结实,四十有五的她,精力充沛,天生好动。
她觉得庙太小,一直想出去干点事。
整天泡在学校里,看到这些娃,闹心。
为了避开烦心地,她找了离开借口。
后来,下属村组建了鸿达纸箱包装公司,她被安排到该厂的办公室担任主任。
莫丽香是个要强的人,在工作上有自己的主意,与总经理石鹏民时常出现摩擦。
石老板想让她走人,就是走不了。
石老板非常恼火,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背地里干起私活来。他把业务承揽到朋友企业,有时派技术工人到朋友企业干活,自己从中拿提成。
莫丽香业务一窍不懂,除了生产业务,她什么都要管。
一次,石老板在食堂宴请客户,莫主任关照厨房“四菜一汤”标准上菜,硬是按照普通接待,酒也不上。
吃饭喝酒是生意场上不可缺少的环节,弄得石老板很没面子。
石老板无奈地说,“我已经很节约了,请客户在自己厂子里食堂吃饭,没有请他们到外面饭店吃饭了”。
莫丽香认为,企业效益不佳,这种吃吃喝喝的,只会添加企业负担。在韩老板来这家企业之前,该企业总经理位置已经空缺有三个月了。
韩老板这几天在外跑业务。
自从,接下两家企业,压力是不小的。
火气有点大,嘴唇发出了火疮,急火攻心。
他想尽快的让这两家企业起死回生,走出困境,在镇政府领导面前有个交代呀。
这次,他也是下了血本的。
他想出人头地,必须要狠心下手,现在机会来了,他想搏一下。
反正有鲍科长做后盾。
他火急火燎地回到老厂,找到了鲍科长,希望鲍科长出出点子。
鲍科长确实有两把刷子,没让韩子崴失望。
平日里,他不闲着,有事没事总找业务员了解了解行情,自己偶尔会走访业务单位,对外面市场颇有了解。
他皱起脑门子,弯下腰,不急不慢从抽屉里取出一条烟,熟练地打开其中一包,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舒展开眉头。
这两条《小熊猫牌》烟是韩子崴塞进鲍科长抽屉里,孝敬他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气柔和细腻,“好烟”鲍科长连连称赞,特意表达给韩子崴看。
这烟他家里有好几条,有点舍不得抽。
他准备送厂长和分管副厂长各两条。
这烟我很是喜欢,今后别忘了多多的送过来哦。
韩子崴理解意思,聪明人不是听你说的有多好,而是看你的表情神态。韩子崴坐在鲍科长对面,恭恭敬敬像个小学生,垂着双手,连烟都不敢抽,焦急地等待鲍科长--------。
“这样,小韩,短期内,我可以给你们企业业务。但,不是长久之计。”鲍科长清了清嗓子,开腔了。在韩子崴这里,鲍科长一点不吝啬自己的资源。
虽然,韩子崴长的寒颤,但是蛮有头脑。
“这样,我给你牵线两家企业,你自己的两家企业,分别与这两家企业对接,搞联营企业。”
“一旦成功了,成为一个新的经济体,你的企业就不愁吃喝了,这才是长久之举呀。”韩子崴瞪大眼睛,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听的真切。
鲍科长的思路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象。
搞点原料呀,弄点紧缺货品呀这种倒买倒卖的想法。
鲍科长说的这两家企业,是时有耳闻的企业,都是国有的,有一定的实力。
没有铁的关系,人家不理你的,连厂门子都进不去。
联营企业,某大中型企业或国有企业与某乡镇企业合资或合作,大企业出技术或销售,乡镇企业出劳动力,出场地。
资金按照合作的比例。
关键是享受企业所得税“二免三减半”即:二年免征企业所得税,三年减半征收所得税的优惠政策。
对企业来说,这是有相当诱惑力的呀。
现在,有些企业,重新注册一家公司,新厂和老厂,二块牌子一套人马,吃尽“二免三减”的红利。
更有企业,与外国公司合资、合作成为“三资”企业,享受外资企业更多优惠政策。
改革开放出台了许多相关政策,促进了企业的发展。
韩老板虽在搞企业,但终究是个工人出身,对时事的了解和把握,不那么的在行。
只是,他的头脑灵活,精明。胆子大,有冲动。
韩子崴听着,想着,内心热血沸腾,起身握住鲍科长的手。“鲍科长,你真是,真是我的恩人呀!”
韩子崴挂职的两家企业,得到鲍科长的牵线,不出半年,实行了联营合作,技术师傅入驻联营企业。
前面提到的赵韵丽老公王舒平就属于这样的技术师傅。他在德立库金属加工厂负责技术输出,帮助联营厂工人提高技能。
产品质量大幅改进,产能显着提高,销路打开,企业的经济效益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两家企业成为镇政府的首批联营企业,成了改革开放的成功典范。
韩子崴成了镇政府的红人,大会小会介绍经验,还上了省级电视台。
镇里每逢举办招商会,韩老板是必须被请到场,作为帮镇政府把关的专家。
韩老板的成功事件,一时来厂参观,考察人多了起来,黄娟娟以秘书的身份,里里外外的接待应酬,忙的不亦乐乎。
一年来,黄娟娟得到了锻炼,接触各种人物,跟着韩老板外出洽谈业务,酒桌上结识了许多老板朋友。
唱歌跳舞,她也学的像模像样的。
人聪明,勤奋,韩老板对她没有什么约束。
什么都好,就是文化水平低了些。
韩老板建议娟娟去上补习班。
娟娟不愿意去,“都老了,还学习文化?”嘴上这么说,心里嘀咕,上补习班怕别人笑话。
韩老板自己也在进修,他每星期有一二次去市理工大学上课。
韩老板看出娟娟的顾虑,用最浅入易懂的道理引导她。
“文化提高了,孩子问你问题时,你们之间有交流的话语了。学习是自己的,别人怎么说管他干嘛。”
娟娟想对呀,现在孩子问自己,总是一问三不知,问他爸爸也是这样。
他爸爸是文化人,可是他只会拨算子。
现在跟着韩老板,眼见的多了,许多老板,个个都是大学文凭,讲起来一套套的。
韩老板这么有才华的人,还在大学进修呢。
娟娟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是有文化的大老板。
娟娟明白了韩老板的善意。
第二天就去补习班报了名。
韩老板告诫娟娟,现在身兼两家企业,不要把两家企业的事搅在一起,一码归一码。
娟娟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她听懂了韩老板的意思。
韩老板说的,做的,这些事令黄娟娟非常佩服。
在内心征服了黄娟娟,无意间,她觉得韩老板在她心目中形象越来越亲和。过去,有点怕他,现在没有这种感觉。
“踢踏-踢踏-”高跟鞋节奏清脆,走道里响起悦耳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闷乏味的“轰轰”声。
自打娟娟来了以后,办公大楼仿佛亮堂了。
脚上起泡的地方,莫主任早已在医护室拿了一沓创可贴。
帮着娟娟粘在起泡处。粘完后,起身,心里“叨叨咕咕”地,小骚货身上喷的啥味?挺香。
娟娟能吃苦,只要韩老板喜欢的,这点疼算什么。
现在娟娟跟着韩老板,走动于两家企业。
自然,她顺理成章的在两家企业里领工资。
她现在的工资比莫主任的还要高,这事只有韩老板知道以外,没有第三人知道。
娟娟把一家公司的工资全部交给了老会计,从另一家企业领回的工资,瞒着老会计,存进了用她妈妈在银行开的账户里。
因为,老会计对钱有种特别的“兴趣。”
要从他兜里抠点钱出来,特别的难。
万一娘家人那边有点什么事,她可以照应。
再说,父母年纪大了,自己有点钱放在那儿,心里踏实许多。
她非常非常的感激韩老板。
现在,韩老板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韩老板是从内心深处把她当回事。
过去,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现在都无地自容,见着她低头哈腰的,她反而瞧不起这样的人。
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居然有人拿着礼品来家串门。
意想不到的,连莫主任都给她赔不是,说那次处罚的不妥当,下个月的工资里给予补偿。
娟娟愣了半天,才想起莫主任说的事。
一年前,有次上班迟到,正巧被在门卫室取报纸的莫主任看见,抓了个正着。
当时,莫主任虎着脸,指着黄娟娟,口沫四溅问门卫,这女人是哪个车间的?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经常迟到?
门卫老头看见莫主任已经吓得不轻。哪敢隐瞒黄娟娟的身份呀,如实告知。
当月,黄娟娟的工资里扣了十元。
为了这事,家里的老会计,吃饭时、睡觉时“叨叨、叨叨”责怪娟娟。现在的黄娟娟,不是以前的黄娟娟了。
身份变了,地位高了,人们看你的样子也顺了,跟她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
过去,车间赵主任凶巴巴的,做这做那的。都是一个村的,到了车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有时色眯眯的,动手动脚的,想吃她“豆腐”。
现在,遇见黄娟娟,老远就大招手,“娟娟秘书,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哦。”
要不是他是老会计的表哥,娟娟都懒得理他。
以前,娟娟私下里呼他“表哥,”老会计说,赵主任是自己的表哥,娟娟跟着叫“表哥,”不过,他们之间从不来往。
黄娟娟衡量着身边熟悉的男人。
韩老板不像有些男人,只会嘴边挂着,你好看,你好漂亮哦。
韩老板,话不多,事办的一件件有模有样的,让自己整日里心花怒放。现在,儿子要什么,就不用那么寒酸样了,自己马上可以买给他,如果老会计问起来,自己就可以胡乱说是客户送的,一点事都没有。
韩老板在她心目中,就是高大帅气。他懂女人,在许多方面他比老会计都好,是个真正的男人。
这些天,她梦里常出现韩老板样子,自己舞动着长裙,在韩老板面前翩翩起舞,韩老板视而不见,让她伤心透了。
老会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铁青着脸,扇了她一个大嘴巴,恶狠狠地骂“臭不要脸。”
一阵惊吓,梦醒了。
她下意识地,想继续入梦,可是,怎么也寻不到刚才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