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早把韩子葳晾在一边了。
谷棽棽将合同夹在文件夹里,兴冲冲地找到正在与人热聊的柳朝龙。
这份合同,在夹进文件夹之前,谷经理早已看过多遍,庞律师也审核过了,绝对没有问题。
就等柳朝龙来,她趁柳朝龙来集团公司开例会之际,让柳朝龙签字,再到办公室盖章完后,让柳朝龙带回分公司。
柳朝龙接过合同,粗略翻了一下,看到落款经办人处有谷棽棽签名,看了谷一眼,没说什么。
拿起笔,左手两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在合同的甲方处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一式六份。
“乙方签好,别忘了盖上骑缝章,盖好章,就让人送来给我哦。”谷棽棽特意关照,柳朝龙连连点头:“金夫人,遵命”,俏皮地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
谷棽棽白了他一眼:“去你的”。
心中窃喜。
金夫人?是呀,我是金大敏的老婆呀。
嗯,对,我要适应这个称呼。
公司里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又惊又喜。
通常情况,合同由甲方草拟,乙方确认后,由乙方先盖章,再由甲方盖章。
绿宝石集团公司比较特例。
合同草拟好后,传真给乙方,修改好的合同文本须经过集团公司法务部确认无误。
再由甲方打印,必须由甲方打印,防止合同文本被篡改。
在合同送达乙方前,甲方在合同上盖好骑缝章,合同经办人签字,分公司经理签字,由乙方签字盖章后,再由甲方公司盖章。
流程一个环节套一个环节。
柳朝龙嬉皮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合同,转身透过走廊窗户眺望远去扭着腰的谷棽棽自言自语:“小美人办事挺利索。”
柳朝龙风尘仆仆赶往长途车站,车站人头攒动,他无暇顾及,买了票登上车,合眼打个盹。
他满脑子过滤昨天开例会的场景。
集团公司开列会高度紧张,各部门经理和分公司总经理都要逐一汇报自己的工作。
自己整日花天酒地,出发前让办公室整理了一份情况汇总,别人在汇报,他忙着熟悉办公室给他的汇总资料。
轮到他汇报时,他装着胸有成竹的样子,第一点什么什么,第二点什么什么,第三点-------正要讲下去。
茅总打断了他的发言,茅总很少有打断下属发言的情况。
“小柳,你汇报的这几个我们都知道了,还是汇报一下今年下半年的打算吧。”
“我们分公司下半年的工作重点--------”等柳朝龙支支吾吾讲完了,金副总接上给予补充了几点,算是帮他打了圆场,缓解了柳朝龙的窘境。
柳朝龙这些天脑子晕乎乎的。
办公室给他整理的资料,他往公文包里一塞,就没有拿出来看过,在汇报工作时,才从包里取出资料翻了一下。
可是,他不知道拿出来的是去年的资料,他照本宣科。
结果,可想而知,被茅总打断了发言。
其实,茅总从心底里蛮喜欢小柳的。
聪明是他的特点,只是小柳跟韩子葳走的过于的近,茅总有点忌讳。
这几年,让他远去华东分公司就职,其另一个目的,是想让他远离韩子葳。
听反映,柳朝龙跟韩子葳仍然保持联系,同事间的联系未尝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太正常,至于不正常在哪里,一时半会说不清。
茅总是过来人,看透不说透。
所以,他把柳朝龙调离,让葛林 进入产业部当经理,此人讲原则,是十分顶真的那类人,防止企业固定资产流失。
三年前,韩子葳让葛林从固定资产中弄份价值五十万到壹佰万的资料,葛林伸手要集团公司审批资料,韩子葳顿生怒气又不敢发作,他怕事闹大收不了场。
打这以后,产业部年年差评,葛经理的年终奖在公司垫底。
葛林很倔,他又不傻,问题症结在哪儿,他心里明白,从来没有将此事跟他人闲扯过。
手下人不满意他的领导,时常在背后嘀嘀咕咕议论他,说他不会与领导相处,说他不会通融,说他死脑筋等等,什么都有。
他依然我行我素。
韩子葳拿他一时没有办法。
不过,按照韩子葳的性格,整他是早晚的事。
原来那个徐惠明经理,不是吗?
还是工业行业协会副会长的亲儿子,不是被他弄到牢里吗?
要坐七年的牢。
难道葛林没有听说过吗?
这事弄得茅总十分的难堪,是徐副会长委托茅总其儿子进入绿宝石集团公司的。
不到两年,徐惠明居然成了强奸犯了。
徐惠明死活不承认,没用,有黄娟娟人证物证呀。
茅总的老脸往哪儿搁呀?
徐副会长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个中原因心知肚明。
他当然相信自己儿子所说的喽,还不是有人故意设的圈套。
手法老道,没有破绽,徐副会长儿子成了冤大头。
没办法,徐副会长是哑巴吃黄连只能往肚里吞。
徐副会长和茅总原本是多年的好朋友,现在一拍两散。
茅总也是苦不堪言。
所以,茅总认定是韩子葳搞的鬼,他内心非常记恨韩子葳。
刚进这家公司时,韩子葳没少踩他,处处为难,搞小圈子。
甚至动起了自己秘书的主意,从内部搞垮自己。
好在,董事长信任他,给他机会,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将一家普通公司发展成集团规模的大公司。
这些成就有目共睹,董事会这帮老爷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改变原有的公司组织架构,把重要的几个部门划归金大敏副总分管,压缩韩子葳管辖的部门。
事实上,他早把韩子葳晾在一边了。
但他又不能挂在脸上,在高层做事,要有气度,有前瞻性,有手腕,不怒而威。
早年,他进入集管局工作,那种地方人际关系十分复杂,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地。
他都能泰然处之,还有比这更难的吗?
茅总自嘲自己不是一个企业家,而是一个社会活动家,这样的称号更加贴近他的身份标志。
韩子葳这种下三滥的事,与他根本不在一个等量级。
金大敏补充完后,茅总看了柳朝龙一眼,没有搭理。
他听说柳朝龙在当地生龙活虎,外面还养了女人,检查华东分公司的经济指标不错,各项指标完成的挺好。
他养女人的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自己不也是一直被人误会的吗?“程秘书是茅总的女人啦”。
“茅总在外有私生子啦,怪不得程秘书单身啦。”
害的程丹舟偷偷抹眼泪,连上总台都很少去了,上洗手间都要先咳嗽几下,免得有人躲在里面议论她的绯闻。
柳朝龙在外养女人,是他个人的事,当地政府有关部门对他评价不错,相比原来的邵迪经理要好得多,随他去。
一俊遮百丑嘛。
男人对男人的事还是比较宽容的。
茅总神色威严地环顾四周,程秘书坐在他的右侧,低头伏案极速地记录他的每一句话,她要把两天的会议内容加以整编成《绿宝石集团内参》报送给董事长和各位董事。
茅总要求各部门、各分公司做好下半年工作。
会议结束后,分管副总分别找自己的下属聊一下事情。
金副总找了柳朝龙,谈起与当地政府合作项目落实情况以及下一步要注意事项。
柳朝龙尽量抑制内心喜悦,这是他去华东分公司的最大项目。
他表面满不在乎的样子,正等着花钱,现在合同到手了,他可以施展拳脚了。
想到这里,他伸长脖子朝车窗外望去,怎么开得这么慢呀。
便向司机喊道“师傅能否开快一点啊?”
司机不搭理他。
司机遇到这样的乘客多了去,专心开自己的车。
柳朝龙身边的乘客替司机开腔道:“快不了,他们站内有规定,几点发车,几点到达,有规定的,提前到达,司机会被扣奖金的。”
柳朝龙瞅了那人一眼,那人也瞧瞧他。
“这规定不合理。”
那人接话道:“那你要向公交站反映,跟司机讲没用。”
柳朝龙不吭气了。
他挪动了坐姿,合上眼睛继续睡觉。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有人在说话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整理衣服和挎包。
有的在往自己口袋里掏车票,下车时要验票用。
有人急忙打开车窗透透气,那么多人挤在车里,空气有点浑浊。
后边那人还脱去鞋,一股脚气味。
柳朝龙习惯了,他每两个月要来回坐一回。
车准点到达,下了车。
他急忙往行李车厢里取旅行箱,直起腰扭过身躯四处张望。
又取下眼镜,在镜片上擦拭一下,戴上后。
自言自语:“英子在哪儿?”这次怎么不见英子。
每次他从总部开会回来,英子都会按时在长途车站等他。
树荫下婀娜的身姿,娇小可人,微风下裙摆慢摇,丝丝秀发迎风飘起,那模样柳朝龙十分着迷。
见到英子如春风—般,疲惫一扫而光,总公司开会精神一股脑的扔后边去了。
这次怎么回事,一周前说好来接的。
他推着旅行箱往出口缓缓走去,远远看见英子的车刚停在路边。
柳朝龙漫不经心向英子车挥挥手,让她不要过来。
他加快脚步穿过马路,还没到车旁就嚷道:“先到公司把章盖了。”
走到车后打开后盖,一把拎起旅行箱重重地放进后备厢,“砰”的后盖箱声。
坐到副驾驶座后,仔细打量英子。
一个星期了,两个人按惯例亲吻,他的手还想往里伸,被英子挡住。“老公,我要开车呢。”英子娇滴滴地道。
柳朝龙问:“今天事很忙吗?这么晚才来?”
英子回道:“是的,有点小忙。”
英子在来接柳朝龙的路上,顺道上医院做了一下孕检。
这是她第两次上医院做孕检了。
第一次做孕检是确准自己怀孕了。
这次做孕检是确认胎儿的健康情况。
尤其是想问问,在孕期还能不能做那个事,柳朝龙回来了,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很害怕流产。
五年前,她曾经被胡村官那个后,流过产。
她一直怀疑,乡村医生给她做人工流产时,落下了不再怀孕的病根。和柳朝龙那么久了,她一直忐忑不安。
两年多了,才怀孕的,她很激动,说什么也要保住胎儿。
怀孕这事,现在还不能告诉柳朝龙,万一柳朝龙得知后,不同意她生下来,那就惨了。
如果不听他的,柳朝龙一赌气,她也会非常难受的。
毕竟,柳朝龙是她真心喜欢的男人。不能来硬的,万一柳朝龙连她都不要了,怎么办?
好在刚怀孕,她壮着胆羞答答地问,那男医生色眯眯地说:“小心点,让你男人不要过猛,是没有问题的。”听医生这么说,她放心了。
在医院问了多了,所以耽搁了时间。
一路上,柳朝龙没有觉察出英子有啥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