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抬起头来,只见战车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准备同敌人做最后的斗争。
他的身后,隐约有红旗显现。
“战争没有结束,我为什么要撤退?”
霜华急了。
她不顾胸前的撕裂伤,朝着战车吼道:
“你自己说过不要逞英雄的!要走就一起走,我们一起找回家的路!”
“但是我不觉得这是‘逞英雄’,蒂娜。我只是在做对的事情。以及……”
战车在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的,不仅有无尽的留念,更有无尽的悲哀。
“我的家,早就回不去了。”
在战斗时,他很少流露出感情。
十几场战争,数百场战役,从头到尾、自内而外地彻底磨砺了他。
在这一刻,战车就是这片战场的领主。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得在今天结束。”
“——亚历山大!”
“……我会留下来的。”
霜华一脸惊愕地看向了一旁抽出一把弯刀的巡林者。
她身上的伤口正在被奥克芬处理着。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成为了一名重伤员。
战场上不需要累赘,猎人亦是如此。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护卫其他火种一同撤离。
“老先生,怎么你也......”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霜华不可抑制地向后跌坐了下去。
巡林者摩挲着手里的弯刀,满脸怀念,而又充满坚定:
“事情总归会变成这样,从你们决定留下来帮忙的时候,其实大家都预料到了。我会留下来,和这位战士协助防守,如果情况太糟,我可以掩护他撤离。”
霜华点了点头。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左顾右盼的时候了。迟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亚历山大,给你。”
霜华向战车抛过去两枚圆饼状的奇怪装置。
战车一把接过,顺手插进了自己的胸挂上:
“这是什么?”
“我自己试做的源石爆炸物,只剩下这两个了。好好用。”
“......谢谢。”
霜华强忍着痛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拍了拍战车那厚重的肩膀:
“活着!”
“……我保证。”
霜华最后看了一眼战车,便回过头去,看向了眼前的众伤员和罗德岛干员。
以伤势来看,芙兰卡、米亚罗和自己必须立刻退出战场,而虽说阿玛瑞丝还剩下些战斗力,但也不多了。
现在看来,她和翔鹤共同作为最后的护卫手段,是当前状况下的最佳选择。
“各单位,服从安排!”
“……是!”
残存的罗德岛干员们对两位英雄致以最后的敬意后,阿玛瑞丝打头,翔鹤压阵,整支队伍迅速地没入这临时通道,隐匿不见。
直到这时,战车才对着这最后的生之路,吐出了他没敢说出的一句话:
“......我不敢保证。”
战车又回过头来,看向了一旁兀自矗立着的巡林者:
“你没和她说实话,你也没打算撤。”
巡林者爽朗地笑了笑。
“哈哈哈......你就不要戳穿我这个老头子的小算盘了。你需要有人帮你顶住那些怪物。”
年迈的游侠,身子骨依旧硬朗。
他手中的长刀熠熠生辉。
“这是......”
“据说是老领主的佩刀,我借来用了。”
巡林者顺手擦去了上面残留的血迹。
刀身瞬间光洁如新,上面镶嵌着的宝石璀璨夺目,却依然无法掩盖这是一把好刀的事实。
“这把刀很好,老领主的品位很不错。”
巡林者自顾自地说道。
“漂亮的花纹钢,手工镶嵌的松绿石刀柄,不比那些现代工业生产的武器差多少。
“虽说比起冲在最前线,拿着弓箭在后方要安全得多……”
年迈的萨弗拉游侠迅捷地舞动了弯刃的长刀。
“我老了,动作迟钝了许多。”
“——但是这把刀,依旧是锋利的。”
“哈哈哈……是啊……”
一阵爽朗的大笑后,巡林者抬头,看向眼前的战士。
萨弗拉那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
“我还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战士。”
“亚历山大·塞纳维耶夫,同志。”
战车回应道。
“叫我亚历山大就行了。”
巡林者长叹一口气,又缓缓地开口道:
“其实,我也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是从鲜血涂抹山谷的那天起,我的名字也随着过去的一切掩盖在黄沙之下了。”
“没关系。你决定留下战斗,这很重要。‘巡林者’。
战车将目光放到了眼前那正在被不断攻击的大门上。
“当时他们都说我要死了,但是他们错了,我重生了。无论那些怪物有多少只。让它们放马过来。”
在撂下这句话后,战车看向了那再次因围攻而显得摇摇欲坠的大门口。
敌人再一次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就像是二战末期那次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初期。
那场战斗的惨烈程度有目共睹,而放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没有枪械的强大火力,眼前的战斗却是比那场战斗要剧烈许多。
到处都是敌人。
而自己,孤立无援。
“……滋滋……”
无线电电台发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而战车并未回头。
最后的红军战士,决定为了自己的朋友们再次挺身而出。
最后的萨尔贡游侠,决定为了这片大地的公义再次挺身而出。
侠之小者,为己为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砰!”
“杀——”
二人一起挺身而出。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1090年2月18日 1:20p.m.
萨尔贡 荒野
未知地区 距离长泉镇领主府10km
数辆荒野越野皮卡车正在沙地上疾驰。
stormeye看向手上的终端实时地图,又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拿着那把长管重型轻型机关铳改型fn fal的兰登·西蒙,还是把他叫了起来。
萨尔贡的空气很炎热,对于这群前乌萨斯整合运动游击队的罗德岛正式外勤干员来说,实在是太热太热了。
水土不服非常常见,但所有人还是依旧默默地坚持了下来。
不断有人接受安德雷·萨瓦连科的解暑汤,也有人不断地检查着手中的武器装备。
“嗯?!嗯……”
兰登·西蒙显然被吓得不轻。
但在看到stormeye后,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唔........怎么了?”
“建立迫击炮阵地,迅速!咱们的人受到了不明敌人的围攻。”
听到这句话,兰登·西蒙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们这次来就是来救人的,而且主要是来救咱们的宪兵队大队长来了。
真不知道这一群轻步兵怎么在一大群敌步兵和装甲单位的围攻下活下来。
之前在龙门城,跟敌人拼的弹尽粮绝的部队也不是一个两个。
不过至少,现在还有希望不是?
“明白了。”
兰登·西蒙顺手拽过胸前的另一个通讯器,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科瓦连柯,带着你的人干活!”
“.........呕..........是.........”
兰登顿时一脸黑线。
............
战车倒退两步,随即又一个舍身突进,将又一个畸变体沙地兽干掉。
“呼,呼.........”
“——啊!”
战车听到了一旁的惨叫声,来不及多思考,便又是一个转身回马枪直接帮巡林者解了围。
巡林者捂着自己的手腕,而涌出的鲜血和掉落在地面上的长刀却已经显示了他那不太妙的状态。
战车见状,毫不犹豫地从自己的弹挂里取出一枚源石爆破物,在拉响拉环之后直接丢了出去。
异铁弹簧的撞击声充耳可闻。
“砰!”
源石碎块在半空中轰然炸开。
碎块向四周飞散而去,为仍然在此坚守的两名战士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战车迅速欺身上前,将最后的两个畸变体傀儡迅速斩杀后,直接再一次关上了门,插上了备用门闩。
虽然大门已经被这群不要命的造物搞得千疮百孔,但拖一会时间还是能够做到的。
他刚刚想去加固窗户,就忽然感觉浑身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
“唔........”
战车差点跌倒在地上,用手中染血的dp-28轻机枪在地面上支了一下才不至于倒下。
他开始呼唤另一位战士的代号。
“咳咳.........巡林者?”
“我还在......”
“咳……你的情况看起来可不太好。”
巡林者的手也从那正汩汩流血的手腕上放下,战车强忍着脱力带来的大脑空白感和晕眩感,看向了那里。
白森森的骨头冲破了萨弗拉的外皮,断裂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而虽然这里光线不太好,但战车依旧敏锐地注意到,巡林者的脸白的不正常。
“老了,老了......呼......”
巡林者在说完一句话后,就立刻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然后又死死地咬紧牙关,想要抵御这股随时想要吞噬他的痛苦。
战车想起了什么,强行咬着牙从自己的胸挂里掏出了一罐止痛药——
强阿片类止痛药。
他苦笑了一下,自己以后怕是也要“飞叶子”了。
在吞下止痛药后,战车整个人都直接横扫困顿,做回自己。
他直接将这一整罐止痛药都朝着巡林者抛了过去。
巡林者也直接一个神速反应接住了它,随即拧开药罐子吃下了一粒止痛药。
“你的手怎么了?”
“刚才没躲开,小问题。”
巡林者晃了晃脑袋,苦笑着对战车说道。
战车重新支棱起来自己的身体,看向那破败的护甲和凹陷下去的头盔,以及多处伤口,整个人都变得凄厉无比。
他也苦笑着。
“哈哈哈......”
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仿佛掩盖了正在逐渐再次逼近的地震声。
巡林者摆了摆那完好的右手,重新拾起了他那借来的长刀。
“老夫也没想到我们能坚持这么久......不过也快到极限了。”
战车并没有正面回应他。
他提起手中的dp-28,猛地对准一旁的会议桌就刺了下去。
前苏联的军工业十分值得信赖,那前装刺刀不仅能够刺,更能劈砍。
一截桌子瞬间被战车裁了下来。
“额........你在干什么?”
“弄一面盾牌,我其实早想这么试试了。”
巡林者见状,不由得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巡林者的眼中,满是追忆,还有那一丝决绝。
“这就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些有关荣耀的美好时光。年轻的巡林者们集结在镇子的入口。
“明知道大军压境,明知道在战争之后他们中很多人都会血洒这片荒地之上。
“但是他们有说有笑,高呼着战歌,仿佛敌人是不堪一击的虫豸。”
巡林者随手将刀对准了那射进来的微弱的阳光。
绿松石的刀身瞬间光彩夺目,就像那早已逝去的如同泡影般的过往。
“战争残忍无情,有人退缩了,但更多人决定死守到底。倒下的人成为了传奇,站着的人负责铭记他们的一切。”
巡林者重新握住刀。
“最后站着的那个人,也慢慢开始畏惧死亡了。”
巡林者笑了笑,重新站起身来。
“很荣幸和你并肩作战,亚历山大。”
战车取下自己刚刚做好的盾牌,也同样向眼前的战士致意。
“我也很荣幸,巡林者。”
呜呜——
“等等......那是什么。”
“迫击炮!隐蔽!!!”
轰——
轰——!!!
轰——!!!!!!
迫击炮。
连续不断的迫击炮。
地震被更加剧烈的地震瞬间替代,尘沙从屋顶散下,阻碍着人们的视线。
战车的听觉瞬间被夺了去,不断的爆鸣声最终还是突破了听力所能够达到的最大阈值,让整个世界瞬间失真。
战车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逃离这里。
但当他回头看向那条通道时,被震撼的土石结构早已崩塌,本来就仅能够容纳两人同时通行的洞口瞬间变为一个废墟。
战车发疯般重新跑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闩。
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