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带领着队伍缓慢地踏出主楼地下室。
    再一次见到太阳，他们眨巴眨巴眼睛，一黑一白、一暗一亮，恍若隔世…
    这不像是单单只过了一天，倒像是过去了几十年。
    原先校园主楼附近有一个大广场，主楼前主道上还种植有一长排漂亮挺拔的松树…
    往常不管何时都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是现在，像是废弃几十年不用的校区，松树只剩下灰突突的树干，其上满是尘埃。
    她们回首仰望主楼，原先绿色瓦片、淡黄色墙壁，极具设计感的主楼也变成灰调，整个世界散失了本该有的色彩，灰蒙蒙一片。
    “这…”
    “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家只是普通大学生，生活在春天里、阳光下，从未体验过什么是人为灾难。
    素曼在围巾下的双眼瞪得老大，“阿棠！我们…”
    周棠四处张望，“我们脚步放缓，小心翼翼地按照我们规划好的路线走，尽量不要激起尘埃。这些尘埃都含有放射性物质！大家的裤脚和鞋子之间的缝隙都包裹好了吧！”
    大家轻声应和，周棠点点头看向天空，虽然天色大亮，但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阳光没能穿过阴霾普照大地。
    她抬手看一眼时间，现在是14日早上九点二十六分，她们预计三个多小时到达距离学校八公里远的观湖街道卫生院临时驻扎点。
    “我们出发。”
    一群人是小心谨慎，轻轻地抬起腿来，缓慢地放下腿，好不容易才穿过了主楼前的我大道来到了广场。
    竟然在广场上碰见了另一队人…
    周棠回首看向身后，这般遇见其他小队的情况，她们也所有预测，她的提议是如果想要脱队离去，她绝不阻拦，但是一旦离队，她们不再接受重新加入进来。
    大家对于周棠提前提出的“丑话”，也都了然于胸，这一会暂时没有人有其他动作。
    两队人慢慢地靠近，大家穿着打扮相同，把裸露在外的肌肤想办法包裹住。
    “同学！我是教院的李老师！不如我们一起走！也好结伴。”领队的是一个中年老师，老师带领学生们，在一天之前的校园里是很常见的事。
    在此时，老师仍然保持有对自己学生负责的心态。
    只不过周棠却选择拒绝，“李老师！我建议我们分开行走！人多一起走，难免溅起灰尘…”
    老师不同意周棠的说话，“这位同学考虑的对，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只要在外行走身上衣服就避免不了沾染上灰尘。”
    周棠微摇头，反而问道，“李老师，你们打算前往哪个驻扎点？”
    老师直接回答，“当然是离我们学校最近的大学城公交站附近的驻扎点！怎么你们不打算去哪里？”
    周棠点头，“我们打算前往更远一点的观湖街道驻扎点，”
    老师不客气道，“简直胡闹！放着近的驻扎点不去，你们啊！快跟上我们的队伍。”
    周棠依旧摇头解释，“李老师！我猜测大学城附近的驻扎点一定很多人！人多需要的衣物、食品和水的量也大！还有特效药也是！所以我们打算避开人群，在我们还有相对体力时，走得更远些，把有限的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
    她说完没等老师回复直接向身后队伍问道，“大家有想加入李老师队伍的，可以自行离队加入！”
    还真有几个学生站出来，学生是教院的，平常李老师也教过她们，她们知道李老师的师德品质。
    再说跟着老师也比跟着同是学生的周棠和素曼等人安心！
    况且周棠这人的要求也忒多了吧！
    周棠没说二话，当想要离开的学生离开，她向老师轻点头，转身招呼着剩下的近四十人缓慢离开。
    两支队伍交错开来。
    李老师也有些愣神，对于周棠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把有限的资源让给更需要的人，为别人赢得更多先机。
    他在心里感叹，他是不如学生想的多，这学生是个不错的！
    只是李老师不能复刻周棠的理念和做法，他们队伍中有人的身体已经被放射性物质破坏，需要快速得到特效药救治。
    李老师叹了口气，让身边的学生轻声把队伍里的情况和计划告诉加入队伍的几人。
    “我们的目标不变！大家慢慢走吧。”
    那几个女生一听队伍中还有受伤的同学，被放射性物质灼伤皮肤的同学，一时之间很想冲动退出队伍，重新返回周棠的队伍。
    只是先前在防空洞中周棠拒绝晴子等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再者在教院李老师的队伍中还有同专业的相熟同学，最后的最后她们还是选择留下来。
    周棠队伍慢慢地往前行，所到之处都尽量走到轻声细语，好不容易走了半个小时才离开校门。
    她眉头微皱和身边的程牧轻声低语，“看这情况，我们的速度偏慢！预计的三个小时时间明显不够。”
    程牧点头，他也清楚明白现在并不能加速前行，加速前行反而遭事。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坚持下去！在路上不能停歇。”也没有地方让他们停歇。
    当然不能停下脚步也说的太过绝对，只是不能坐下，不能补充食物和水！只能站着…
    她们在防空洞内规划的路线都是往大马路上走，充分考虑到了在小道行走，如果遇上倒塌建筑，她们没有能力翻行过去。
    一行人是“哼哧哼哧”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周棠都能够听到身后队伍里的同伴传出喘息声。
    她这才叫停，“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不能坐下！不能喝水吃东西！静静地站一会儿，或者用双手撑着膝盖略微休息！”
    大家听话原地休息。
    素曼和李琦凑到周棠身边仔细研究路线图纸。
    李琦的手指被半拉毛衣裹住，“这里是*大道，我们怎么走了半天，还在学校附近啊？！”
    素曼纠正李琦语误，“准确一点来说，我们走了一个小时十三分钟，总共行走2.3公里！大约每公里半个小时的速度！”
    “而按照我们的体力消耗问题，之后的路程会越走越慢，大约还需要三个小时！”
    李琦瞪大眼睛，从小小围巾缝隙里只看到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
    “怎么还要这么久！不是说好的三小时吗？”
    素曼翻了一个白眼，“这就是现实和理想的巨大差距！好在我们走得比较慢，对于体力消耗并不那么大。还在我们忍受范围内。”
    李琦“哦哦”两声，又是四处张望，“怎么这条路上只有我们这一队？其他人呢！”
    素曼手指往路线图纸上一纸，“这上面都标注清楚了！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往最近的驻扎点去！她们和教院李老师一样，选择前往大学城驻扎点。”
    “要是靠近学校西侧的学生应该会选择*驻扎点！离我们相对比较近的驻扎点呈现三角形的样子把我们紧紧包围。”
    李琦点点头，不自在地看了周棠一眼，细声细气问道，“你们说…她会去哪里啊？”
    素曼直女反问，“谁？”
    李琦深吸一口气，“宜姐啊！”
    “她肯定会去大学城那边吧！”素曼叹了口气，“那个向漾不是说了，她们比我们早一两个小时就走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周棠没对两人的对话发表意见，只是无声地看着遭到过巨大打击的城市，她的心里似乎隐隐间有什么想法升腾！但想法是灵光一闪，快得叫她抓不住。
    被李琦想念的岳宜跟在主楼老师组成的队伍身后，跟着他们一路出了校园，穿过大马路又进入了小道。
    只是走到中途却被倒塌的破旧房屋堵住了路。
    想要穿过倒塌挡路的房屋，要么绕道而行，要么手脚并用爬过倒塌房屋。
    “怎么办？选哪条路？”
    “我们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马上就要通过这条小道了！要是现在原路返回，还得重新规划路线，就需要多耗费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老潘，你这路带的不行。”
    老潘是涨红了一张脸，先前在防空洞里，大家集思广益，就为了寻找出一条最近的路！
    他是把经常走的小路给报上了！谁知道这小路两旁的房屋过于老旧，以至于没能抵挡住冲击波，房屋倒塌直接截断了小路。
    “这我有什么法子？！我事先肯定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我也不会提议走这条小路了！”
    “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翻过这倒塌的房屋更费时费力！”
    倒塌的墙壁、砖块上积满了灰尘！什么时间、体力，都比不上放射性物质致命！
    大家觉得是保命要紧，做下决定，“我们原路返回！”
    岳宜躲藏在小角落里，一字不漏的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她的目光越过那倒塌的房屋，似乎翻过这房屋就能快速到达驻扎点。
    她摸了摸自己干巴巴好似皲裂蜕皮的脸，整个脑袋温度慢慢地热起来了……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体力原路返回再找合适的路绕行。
    岳宜甚至没等这群老师走远，就踉跄地走向倒塌的房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翻过倒塌的房屋。
    在此期间，她还多次脚下踏空，倒塌的地方不稳，直接带着她一起向下滚落。
    灰尘扑面而来，尘埃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大口喘息着翻过了倒塌的房屋。
    脱力的岳宜靠坐在墙边深深地吸了口气，摸出身上的巧克力，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
    甜蜜滋味顺着喉管流入腹中，让她拥有一丝力量。
    现在全都明白的她已是破罐子破摔，只想补充体力，以免晕倒在这里，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休息了好一会儿的岳宜强忍着脸上、手上传来的疼痛，缓慢地撑膝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
    她没发现的是此时的她脸上通红，皲裂的地方爆裂出鲜血，很快布满她一脸…
    岳宜摇摇头只感觉眼前一片血红…
    不能停！
    继续走！
    只有她心中的信念催促着她不断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过久，她血红视线中隐隐看见了她梦寐以求想要到达的地方，大学城公交总站驻扎点。
    “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地，她眼睛看到的最后画面是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人向她跑来。
    “快来人！这里倒了一个人。”
    “是附近的学生！”
    “她怎么这么糟糕！一点防护措施也没有。”
    “…我们先把她抬进去吧！”
    “她…看起来已经活不了了。”
    “给她上一些止痛药！再喂特效药！听天由命吧！”
    这哪里是听天由命的事情啊！？
    就算能够勉强活下来，不说余生能活多久，就说她以后的日子都将泡在痛苦里！
    岳宜被安置在特殊观察室中，在这个房间中都是像她这样极重病情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大学城公交总站驻扎点不到中午十二点就人满为患。
    食物、水和药品一度告罄！
    下一波救援物质送来还需要六个小时。
    还有人要求要离开这里！
    而周棠等人再次选择原地休息。
    “我们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大家再坚持坚持，还有大约两公里的路！”
    他们精心挑选的大路还算通畅，就算两旁有倒塌下来的房屋，但也只掩盖了一半宽的路，他们能从另半边路通行…
    有人随手打开了手机收音机。
    “紧急通知！位于**大道的驻扎点人员已满，物质匮乏，请正在赶往**大道驻扎点的幸存者们拐道前往距离*大道十公里远的*园驻扎点…”
    “怎么回事？还有驻扎点人过多的情况？！”
    大家不明所以小声议论起来。
    随之收音机上还不停播报其他满员的驻扎点。
    当大家听到离他们大学最近的大学公交总站驻扎点也人员已满的通知，才不由感叹周棠等人的先见之明。
    如果他们选择前往公交总站驻扎点，因为人员过多而导致要重新前往更远的其他驻扎点，那简直痛不欲生啊！
    耗费绝大部份体力，又没有得到相应的补充…
    素曼不由对周棠竖起大拇指，“阿棠，还是你聪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
    驻扎点的食物水和药品，甚至是衣物肯定都是先到先得，后到者想要得到这些物质要么等待下一波救援物质到达，要么重新找还剩余物质的驻扎点。
    周棠接受素曼赞扬，转身和队伍道，“我们继续走吧！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驻扎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