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戚瑶璘搀扶着木归客带领秋商信来到后船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铁笼子前面盘膝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正是蔡桑子。
他双手平摊在两膝之上,双眼闭着,面无表情,嘴唇翕动,好像在念叨着什么。
他的身前平躺着一个人,正是那死去多时的魔族女人。那对魔族父子和丁氏兄弟被分别关在一个笼子里,估计是蔡桑子怕他们打扰到自己练功,所以将他们打晕后关了起来。
戚瑶璘在看到蔡桑子时,心里一阵窃喜:“好啊,老坏蛋还在这,这下你可倒霉了!”当她看到地上的魔族女人的尸体时,出于同族间的怜悯,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三人在距离蔡桑子七八丈远处停下,戚瑶璘好奇地向那边观望,在桅灯光亮的映照下,就见一团团鹅卵石大小的黑气从魔族女人的身体里飞出,而后被蔡桑子快速吸入鼻中。
“他这是在做什么?”戚瑶璘低声向身旁的秋商信询问。
“是怨念,他在吸食怨念。”木归客有气无力地说道。
“阿客,你没事了吗?”戚瑶璘又惊又喜,向身边的木归客看去,果见他眼中已有了神采,脸颊上也现出血气,看来已无大碍。
木归客微微颔首:“我好多了。”
秋商信皱眉道:“此人在吸食怨念,难道他是邪修?”
木归客幽幽地说道:“他叫蔡桑子,是阴煞派的人。”
秋商信讶道:“蔡桑子,原来是他!”
戚瑶璘有些诧异,忙问:“您认识他?”
秋商信摇摇头,解释道:“听说过他的恶名,此人是阴煞派的首脑之一,以阴狠毒辣、诡计多端着称,在北方修术界臭名昭着,是邪神宗中能排的上的好手,没想到竟在此遇上了他。难怪你们会说他是杀人魔,此人确是杀过不计其数的无辜之人,他不仅以死人炼制凶煞,更是将自己也炼成了煞。”
“凶煞”这个词对戚瑶璘来说并不陌生,她下山后遇到的第一桩磨难就是煞,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她依稀记得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酒楼东家欲将她喂食给刚炼制完成的女煞,若非大虎哥和老陆的搭救,自己绝对难逃大难。
此时她听说“炼煞”的字眼,心头猛地颤了一下,愕然道:“什么叫将自己也炼成了煞?”
还没等秋商信回答,蔡桑子的声音就幽幽飘了过来:“是谁在那里叽叽喳喳,鬼鬼祟祟并不光彩,何不出来见上一见。”
秋商信示意二人站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向前走了两步,将身子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桅灯的光亮斜斜地打了下来,将一站一坐的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蔡桑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射出两点邪气十足的精芒,目光在秋商信的身上细细打量,缓缓开口道:“原来是秋大侠,久仰久仰。”
秋商信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蔡桑子摇了摇头,笑道:“刚刚在前头听别人说秋大侠的英雄事迹,我就对你留上了心,没想到我们还有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在下实在是荣幸。容在下自我介绍一下,鄙人蔡桑子,是阴煞派弟子”
“哦,我听过你的名头。”
秋商信漫不经心地说着,被白绸遮住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因为死去多时的原因,女人的皮肤已经变得煞白,但她的脸上仍保留着死时的不甘与痛苦。
“这女人是你杀的?”秋商信神色复杂,深吸一口气,问道。
“是我杀的。”蔡桑子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秋大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你知道我曾经是干什么的吗?”秋商信面色沉了下来。
“听说过,好像是县衙捕快的头儿。”
“像你这样的杀人犯我当年捉过不少。”
蔡桑子笑吟吟地道:“你将我和那些杀人犯相提并论,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秋商信耸耸肩:“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滥杀无辜,一样的目无王法。”
蔡桑子轻笑一声:“王法?王法可管不着我们阴煞派。”
秋商信冷冷道:“王法管不着你们,但本人的私法却能管。”
蔡桑子微一扬眉,奇道:“你的私法?”
秋商信正色道:“我的私法就是‘除恶务尽’,只要你做了坏事,你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要么捉回去坐牢,要么就地正法。这个世上为非作歹的坏人太多,我的眼里容不下任何的恶徒、奸人,所以我用白绸将眼睛蒙了起来,这样我的眼睛就只能看到纯白,再不会被世上的脏恶所污染。我的手就不同了,我的手是用来惩恶扬善的,我允许它沾染恶人的血,越多越好。”
“你对你的手和眼睛还真是不公平啊。”蔡桑子发出一声嗤笑,“你们这种人都喜欢多管闲事吗?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十几岁的少年,个个自诩正义的化身,把自己包装的实在是太高尚了。”
秋商信淡淡地道:“这种纯粹的正义并不完美,这点我也明白,但总要有人是去坚守,不是吗?”
蔡桑子冷笑不答,秋商信接着道:“我听闻蔡先生有一位同胞兄弟,是不是?”
蔡桑子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两下,目光瞬间变得阴毒无比,如毒蛇般死死盯着对方。
“不过你这位兄弟有些特殊,一生下来就与你连在同一个身体上,他的脸长在你的后脑上,两条胳膊长在你的腋窝下,你们兄弟俩共用一个大脑和身体。”秋商信似乎有意挑衅,说话口气阴阳怪气的,“只不过你的这位兄弟似乎对大脑与身体的掌控力弱一些,蔡先生加入阴煞派后便亲手杀死了这位兄弟,并将他炼制成了凶煞,成为了你作恶的工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我都是道听途说,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蔡先生还请见谅。”
蔡桑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秋商信刚把话说完,他就跳了起来,暴跳如雷地呵斥道:“姓秋的,你找死!”
原来秋商信所言一点不假,蔡桑子生下来就是一个畸形儿,他确实有一位连体的同胞兄弟,他也确实在加入阴煞派后将兄弟残忍杀死,并将他炼制成了能让自己随意驱使的凶煞。
这件事一向是他的忌讳,谁敢在他面前提这件事,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与其成为别人的笑柄,不如将嘲笑他的人通通杀掉。
他同样自知有愧,毕竟弑兄杀弟这件事实在不光彩,不过是人就会有私心,有谁会愿意与另一个人共享身体呢。
没人能理解他的感受与想法,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感同身受,一个身体的控制权被两个人争来抢去,这种被限制的感觉令他窒息。
要想独享一个身体,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办法唯有一个,那就是杀死这个同胞兄弟,彻底夺过身体的控制权,这样才能获得自由!
秋商信的话无异于冷嘲热讽,一句句如同针尖般戳着蔡桑子的痛处。
这无疑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蔡桑子彻底被激怒,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眼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