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羿玉摸到那条缝隙的时候,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厨房里有很多的食材,有一部分甚至没有放到冰箱里,再加上外面暴雨,所以为了避免部分食物潮湿变质,厨房的窗户总是紧紧关着的。
然而现在厨房的窗户却有一条小缝。
羿玉很快就想明白了:“……邱建国和李清秋也是从厨房回去的。”
他声音很轻,几近消失在风中。
但是张霁林听得很清楚,他低下身,摸索着窗沿一带,果不其然摸到了带着土渣的泥水,是鞋底踩过的痕迹。
“应该只有邱建国自己。”张霁林补充,“鞋印只有一个,而且属于成年男性。”
羿玉倾身,将耳朵贴在窗户缝上,雨声嘈杂,但他能够分辨出厨房里的寂静。
虽然这具这身条件不太好,但凭借曾经学习过的技巧,全神贯注去分辨的时候,羿玉能够确认那寂静是真实的,而不是什么人屏住呼吸伪装出来的。
“厨房里没人。”羿玉手指抓着玻璃,一点一点地拉开,等到开了一半的时候,他掀开裙摆,踩着窗沿,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落地的时候更是悄无声息,就像一只小鸟轻盈地落在枝头,连树叶也不曾有一丝的晃动。
张霁林紧随其后,他虽然不及羿玉,却也只有一点点声音。
羿玉在他进来之后,故技重施关上了窗户,恢复成之前的一点缝隙。
“你有没有闻到……”羿玉拨开脸上黏着的湿发,冻得发红的鼻尖轻嗅,“一点味道。”
准确来说,是肉质腐烂的味道。
张霁林也闻到了,他在灶台处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把菜刀,然后又摸到一把,轻声提醒之后,反手递给羿玉。
羿玉接了菜刀,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循着那点腐烂味小心翼翼地行动。
在黑暗中行走,仿佛是被捂住了双眼,连平衡能力都受到了一点限制,尤其是这具身体非常虚弱,羿玉有好几次都左右歪斜摇晃,不得不停下来缓和。
张霁林在羿玉身后两步,时不时伸手摸一下衣兜里的记事本。
在旅店里度过了六天,每一个人都对这里很熟悉了,至少羿玉在寻找腐烂味道的来源时,越发明显的觉得这味道竟是出自前台的。
前台……为什么会是前台?
如果是102或者楼上某个有尸体的房间都很正常,可偏偏是完全开放在大厅里的前台。
这实在没有道理。
羿玉又往前迈了一步,下一秒身形突然摇晃——他的前半个脚掌落空了。
前台的附近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下凹的空洞。
腐臭的味道似乎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不重,但是确实有那么一点儿。
羿玉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先往周围扫了一圈,后才对准了脚下的空洞。
那是放置速食品与杂物的柜子后面,大概半米左右的圆形空洞,原位置大概是一块地板的大小。
“这是——”羿玉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反应了过来,“怪不得,怪不得……”
npc在无意间已经为他们透露过很多信息了。
邱建国是个退役军人,徐晓丽的父亲也是个退役军人……而且邱建国与张霁林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
——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有几个没当过兵的?
邱建国那一代的人,大多数的人都参过军,而旅店又大概是那个年代的建筑……有战争的年代,很多建筑都会有地下防空洞。
怪物不在屋顶,外面也没有可以作为巢穴的地方,那它只能在地下了。
地下。
地下防空洞。
羿玉呼出一口有点颤抖的呼吸,关掉了手电筒。
“我要下去看看。”
青年的声音没有一点点迟疑,他说话一如既往的很轻,对他只有浅薄了解的人大概会觉得他文弱、弱气,可实际上,他从来不乏毅力。
张霁林考虑了片刻:“我和你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不用。”羿玉摇头,“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张霁林没有说话,但是脚步是往前倾,羿玉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影子,又重复一遍:“你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现在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带了点无奈的声音令张霁林心尖都颤了一下。
他知道羿玉说的是关于【角色】的事情。
“……你注意一点。”张霁林最终只能这样说。
都是资深的任务者,谁都清楚最理智的应对方式是什么。
前台附近的空洞很明显是属于旅店本身,属于前台marry的故事线,他在其中一定需要扮演自己的【角色】,身为【记录员】的张霁林需要记录,但不需要时时刻刻地参与。
羿玉蹲下身,一条腿往坑洞里踩,在大约半米的位置踩到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像鱼一样游入了水一般的黑暗。
张霁林在上面待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动静。
·
徐晓丽心中不好的预感很快被证实了。
她缩在床底下,李清秋和她说话聊天,她始终没有出去,大约十分钟之后,李清秋的话音就止住了。
再开口时,声音冷静得近乎冷漠:“晓丽,你在害怕我吗?”
徐晓丽浑身哆嗦了一下:“没有。”
“没有?你的声音都在抖。”
徐晓丽看不到李清秋,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在一点一点往床下靠近。
“刚才你把我吓到了……”徐晓丽的手握住了藏在身下的小刀,她不停地呼气、吸气,心脏几乎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干呕感刺激着喉咙,令她不得不吞咽酸水。
她没再听到李清秋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近在咫尺的身体,吐息都要洒在脸上了。徐晓丽哭得想要呕吐,手上却突然有了力气,无比决绝地将小刀捅进前方。
“噗嗤”的刺穿声,徐晓丽大口喘息着松开手。
后知后觉地,她闻到了一丝丝腐烂的味道与凝固的血腥味。
手腕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手紧紧攥住,徐晓丽闷声哭叫,却被拖出了床底,身体在地面上摩擦,皮肉都要被刮掉了。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她绝望的嚎叫戛然而止。
重物被拖拽的声音从房间里离开。
床下,闭着双眼犹如沉睡的钟旋胸前多了一把小刀,她静静地躺在床底,面容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