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不小心从中式恐怖切换到宅斗片场了。羿玉心想。
温夫人不需要羿玉安慰,放下衣袖时已整理了好了情绪,以平和无奈的口吻讲述了温双双生母的事情。
温双双的生母姓王,这王姨娘在温双双前头其实还生过一个男孩,那个孩子比温辰安小了四岁,与温秋妃差不多大。
因为夭折得早,没来得及取个正经大名,王姨娘的儿子只有个乳名,唤作平安。
平安三岁那年因感染风寒而不治身亡,不知怎得,王姨娘认定了是温夫人暗中下的手,害死了她的孩子。
王姨娘是个聪明人,没有将恨意展露出来,但心里早已下定决心——她要温夫人血债血偿!
一年后温辰安落水,从此落下咳疾,当时温老爷与温夫人没有查出端倪,只以为是一场意外,再心痛也只能往前看。
直到温锦程在温秋妃练武的长枪上动手脚被温老爷发现,拖泥带水地牵连出了在其中掺和了一脚的王姨娘,连带着查出了多年前温辰安落水的真相。
那个时候温双双已经记事了,为了这个女儿着想,温老爷也不能将王姨娘打杀了去,只能将她幽禁在偏僻的院落里,至今已有七年了。
“……她是一条毒蛇,时刻盯着我们母子四个,即便是在院子里出不去也琢磨着怎么往我们身上咬上一口。”温夫人说到这里,疲惫地摇了摇头,“家宅不宁啊。”
对于温夫人的话,羿玉只信了五分。
当一个人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美化自己的行为,甚至出于种种原因,会主动隐瞒或者修改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事情。
在温夫人的口中,她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被丈夫的妾室误解怨恨、长子被算计着落水从此体弱多病、次子也差点惨遭毒手……
但在她的叙述中其实缺失了一些非常关键的细节。
比如说,王姨娘为何笃定是温夫人对平安下了手?即便是妻妾之间素来不和谐,也不会连提都不提上一句,只说“不知怎得”。
再比如说,平安是怎么染上风寒的?像温家这样的人家,小孩身边前前后后有十多个人伺候着,不是说完全没可能生病,但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得了能要了命的风寒,温夫人同样提也没有听,直接省略了过去。
又比如说,温秋妃的武器被温锦程动了手脚,王姨娘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是察觉到了温锦程的动作而顺水推舟,还是主动联系上了温锦程策划了这一场阴谋?
甚至于,温辰安当年落水之时都没有查出的真相,又是怎么在多年之后顺利地查出来的?
羿玉轻轻吸了口气,努力配合温夫人:“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温夫人也面露哀色,片刻后忽然又握住了羿玉的手腕。
“玉儿,家宅安宁才能蒸蒸日上,若是一家子都不和气……”温夫人似是有些说不下去了,转而道,“你是长嫂,虽是个男子,却也是温家人。有些事得上点心才行。”
羿玉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一时之间没想明白,眼中也流露出几分茫然,温夫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温洲白从外面进来了。
穿着宽袖道袍的少年昂首阔步,几步便走到了羿玉与温夫人面前,因为惯性而荡起来的衣摆拂到了羿玉的小腿。
“母亲,都交代下去了。”
温夫人疲倦地点点头:“如此就好,这边我来看着,玉儿你回去瞧瞧辰安,别让不长眼的乱传话。”
这是担心在床下放黄纸之人有后手,会到温辰安身边乱说话,使他生怒,继而伤身。
原本眉眼严肃的温洲白稍微放松了些:“我送嫂嫂回去。”
羿玉正要点头,温夫人却道:“洲白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温洲白顿了一下,又看了已经站起身的羿玉一眼,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些回应。
但羿玉正整理着袖口,没有注意到温洲白的目光。
温洲白收回了目光。
·
回到三全院的时候,羿玉先问了门口守着的笔刃有没有人来过,笔刃摇摇头,说自羿玉与温洲白离开三全院后都没人来过。
羿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昏暗,窗开着细缝,空气不算浑浊。
羿玉放轻了脚步,进了里屋,温辰安还未醒,半侧着身体,手臂横在腰间,长发散着。
担心吵醒了他,羿玉没有在往里面走,而是准备到堂屋里坐着,没走两步却听见温辰安有些睡意的沙哑嗓音。
“……小玉。”
羿玉转身,见到温辰安已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茫然,却已落到了羿玉,慢慢沁出柔软的暖和色彩。
他笑着:“我梦到你了,醒来……你果然在。”
羿玉突然闪过个念头,温辰安是在撒娇吗。
进一步划等式,祝夷在撒娇。
天呐……
羿玉舔了舔嘴唇:“我吵醒你了吗?”
躺在床上的温辰安轻轻摇头:“没有,我自己醒的。”
他慢慢坐起身,眼睛看着羿玉,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莫名显出几分期待乃至渴望的神色。
羿玉福至心灵,走到床边坐下,就见温辰安唇畔弧度更大了。
“小玉。”
羿玉指尖颤了颤,没事找事地给温辰安掖了掖被角。
温辰安又唤了一声:“小玉。”
羿玉耳根有些热,顺着温辰安环过来的手臂靠在他的胸膛上,男子的胸膛不算非常宽厚,却也是成年男性的身躯,心跳平缓而清晰,气息温暖。
“小玉。”温辰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环在羿玉身上的手臂又紧了紧,手掌扣住羿玉的臂膀。
羿玉轻轻“嗯”了一声。
上房里温馨而静谧,屋外笔刃看着脚尖,时不时往周围瞅上一眼,没人敢随意靠近。
而开着一条细缝的堂屋窗上,却缓慢地印出一道漆黑的影子。
这影子大概是半个人形,从一开始的墨团似的阴影逐渐扩大,逐渐变成个肩宽腰劲的高大男性躯体,散着长发的脑袋微微斜着,似是在窥探里屋内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