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彭文山目光不善地盯着陈永仁。
    “不管你承不承认，倪坤到底是你老爸，他的孩子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
    “你竟然想亲手把他们送进去？”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我怕你到时候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陈永仁。”
    “你是不是痴线，被人洗脑了？”
    嗯？
    陈永仁一脸懵逼。
    他想去倪家卧底，为了维护法律都选择大义灭亲了，这会心里正充满着慷慨悲怆的情绪呢，可把自己给感动坏了。
    现在突然听到长官说他是痴线，脑子都懵了。
    “我...我说的不对吗？”他期期艾艾地询问。
    “对。”
    彭文山踩灭烟头。
    “贩毒的人都该死，你选择正义当然没错，我只是担心将来你会后悔。”
    “出卖亲人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别人可以出卖，你不行，我怕你承受不住。”
    “也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的灵魂都会拷问自己，在见识到诸多黑暗以后，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阿仁，将来你后悔了怎么办？”
    陈永仁愣愣地看着彭文山，嘴角竟然泛起微笑，笑容逐渐扩大，脸上全是开心的表情。
    “长官。”
    “我去倪家做卧底，可是很容易就能搜集到证据的，这么大的功劳你不放在心上，却在担心我后不后悔？”
    “从小到大，除了我老妈，还从来没人真正替我考虑过呢。”
    啪。
    他挺胸抬头敬礼，“彭sir，我不怕，倪家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亲情，我只知道自己是警察，他们是毒贩。”
    “打击犯罪，保护港岛市民是我的职责。”
    嘁。
    彭文山冷笑。
    这话放在97之后再说最合适不过了，可现在是港英政府，为了一群殖民者才不值得。
    他也是看在陈永仁是警队自己人的份上才提醒的。
    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既然人家做了选择，他也不拦着，干掉倪家的功劳还是很香的。
    况且有个混黑的卧底在，还能搞些情报。
    陈永仁帮他立功，他保对方在警队里待的舒心，双赢。
    “想好了？”
    “嗯。”
    “那行。”
    彭文山想了想，“明天我亲自去警校把你的档案调出来，然后让叶sir找个理由把你开除。”
    “做卧底很辛苦，想要不被怀疑该狠的时候就得狠。”
    “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条，不要沾警察的血。”
    陈永仁拍了拍胸脯，“我保证。”
    “你保证个头。”
    彭文山轻轻踹了他一脚，“你以为做卧底那么容易呀，如果倪永孝发现身边有其他警察的卧底，让你杀人怎么办？”
    “呃......”
    陈永仁挠头。
    杀了就没法回头了，不杀嘛，很难被毒贩相信，搞不好还会死。
    他求助地看向长官。
    “我教你。”
    彭文山先是看看左右，见周围没人才低声说道：“不想被动杀人，那就主动点。”
    “什么意思？”陈永仁疑惑地问道。
    “笨。”
    彭文山解释道：“但凡是沾了毒品的，很多人都管不住自己的手，一旦倪永孝手下的人犯错，你主动把人杀了就好。”
    “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个，到最后倪永孝恐怕得求着你别杀人。”
    “贩毒也要人手的，全都被你杀了他还怎么贩毒？”
    嘶。
    陈永仁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都要怀疑对方不安好心，等案子结束以后指控他刑事犯罪了。
    但从彭文山嘴里说出来，却很正常，毕竟人家自己对待匪徒就是那么干的。
    “我尽力吧。”
    他迟疑着点头，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魄力。
    “尽力可不行。”
    彭文山谆谆诱导，“往小了说这关乎着你的生死，往大了说和港岛市民的安全息息相关。”
    “你杀人可是在救人。”
    “还有，你这性格也不行，别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心里有事似的，年轻人得嚣张，要气盛。”
    陈永仁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了。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感觉眼前的这位偶像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像警察更像帮派龙头。
    “我不太明白。”
    “看出来了。”
    彭文山一脸嫌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痴痴傻傻的，跟个木头一样，你要是再这样干脆别去卧底了，我怕给你收尸。”
    “别。”
    陈永仁急忙表态，“彭sir，你说，我都听你的。”
    叮。
    彭文山点了根烟，火苗在微风中摇曳，火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不定。
    “我只说一次。”
    “你是警察，又是倪家的人，白天我给你撑腰，晚上有倪家，你完全可以在港岛横着走。”
    “身份这么特殊，你不嚣张谁嚣张，你不气盛谁气盛？”
    “杀杀人，跳跳舞，你干的坏事越多越能得到倪家的信任，才能更快地接触核心机密。”
    “难道你想当个小弟，查线索查一辈子啊？”
    有道理。
    陈永仁被说服了。
    他又不想混黑，当然不想查一辈子，早早地把倪永孝送去监狱，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当警察。
    “明白了，演戏是吧？”
    “没错。”
    彭文山笑道：“你演的越真，破案的速度越快，不过......”
    他眯着眼打量对方，警告道：“你要是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成毒贩去祸害普通市民，我就要你死。”
    “谁都保不住你，我话的。”
    陈永仁心里一惊，就像被狰狞恶虎盯上一样被看的浑身发毛。
    他干笑了一声，“不会的。”
    “那就好。”
    彭文山满意地点点头，“记住，要嚣张，要气盛。”
    陈永仁猛点头。
    他转了转眼珠试探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
    彭文山摸了摸下巴，“从根本上改变性格很难，好在你只是在演戏，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就行。”
    “你只要表现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可以了。”
    “懂了吗？”
    “懂了，烟仔文。”陈永仁仰着头大咧咧地说道。
    彭文山叼着烟仔斜眼看了过去。
    呦。
    入戏还挺快，不过敢调戏长官，该打。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往前走了一步。
    “干嘛？”
    陈永仁早有防备，往后撤了一步笑嘻嘻地的说道：“sir，是你让我嚣张的，还说马上开始。”
    “我也是为了破案呀。”
    彭文山闻言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说道：“算你机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嘿嘿。”
    陈永仁得意一笑。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从彭文山信任并答应他去做卧底以后，这家伙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性格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彭sir。”
    “刚才我的表现怎么样？”
    他凑过去求夸奖。
    “不怎么样。”彭文山冷哼。
    “为什么？”
    “因为你离我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