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时
秦翕被屋外“沙沙”的声音吵醒,出门一看,赵小山正呼哧呼哧地扫着地。
“陵哥!”见秦翕起来了,赵小山打招呼道,“你也起的这么早!”
“被你吵醒了,能不早吗。”
“嘿嘿。”
赵小山不好意思的摆弄起了扫把。
“你每天都起这么早吗?”秦翕看了看天边,一缕红光刚好照了过来。
“嗯,小家伙们要吃东西。”
“小家伙们?”
“就是它们。”
顺着赵小山手指的方向,秦翕看到了在圈里食槽边趴了一圈的猪牛羊。
“挺好。”
秦翕无言,但见赵小山如此勤快,教他修炼的决心就更盛了。
他剑骨天成,而自己修行用的是枪,二者相差甚大,自己更是只懂得一些基础剑式,怎么办呢?
看着忙碌的赵小山,秦翕心中不断思索。
自己前世贵为人族天骄,虽然狂傲,但也博古通今,说是立地书橱更是不为过,因此虽然家族里的典藏浩如烟海,海纳天下之宝录,他也记的七七八八,分毫不差。
尽管这样,秦翕一时也没想到适合赵小山修炼的功法与剑法。
卯时灵气最为活跃,还是先修炼吧。
挑选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块,秦翕盘坐在上,目凝东方,尝试吸取周围灵气来浇灌窍穴。
良久,秦翕感觉周围再无灵气后便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巳时。
摇摇头,他轻叹一口气,这地方灵气太稀薄了,即便是最基础的浇灌窍穴,这么久也只浇灌了十处。
望着渐渐移向头顶的骄阳,秦翕从石块上跳下,向土坯房走去,他有一点不解,从昨日的阵法来看,黄家的实力可以说是冠绝临安城,但为什么要与白家一介凡人联姻呢,图白婷美?
想起那水缸般的腰,秦翕连忙摒弃了这个想法。
那图什么呢?难道他们对白家有所求或是欠了人情?
所求的话,难不成是白婷桌上的那个白玉瓶子?秦翕联想起昨日的惊鸿一瞥,白海一家是凡人可能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黄家可不是。
必须再去一次,不弄懂黄家的真实目的他实在难安,毕竟那个瓶子所散发出的灵气让他在这种窘况下也异常眼馋。
“小山,我要去趟城里,牧场里有什么需要的吗?”
呼—
屋后忙碌的赵小山擦掉额头上的汗,放下干草叉说道:“陵哥你又要去城里啊,去城北的铁匠铺里买一把铁锹吧,家里的被我用断了。”
听到赵小山的话,秦翕摆了摆手远去。
......
依旧是略显冷清的大街,不过与前两天不同的是此时的秦翕是带着打探黄家的目的而来,至于家族的消息,目前来说自己打探不到,至少以他现在的境地来看是这样。
调整好心态的秦翕虽然内心还是很急切,但已经决定慢慢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来看,如果身陷家族变故的漩涡,可能连大声叫喊都发不出来,毕竟现在身体里流动的可不是秦氏的血了。
换了一身家丁装的秦翕大大方方的坐在一个粥铺上悠然喝着粥,这唐王朝一碗粥要一钱散银,一两黄金能换一百两银子,一块下品灵石则能换一千两黄金,价格总体与其它地方相差不大。
黄金白银,本是大衍界自然形成的一种物质,因其相较于其它物质的稀有的属性,很快获得了人类的青睐,并在族群中流通开来。无尽岁月之后,修士的诞生,灵石的发现,导致黄金白银的地位一落千丈,渐渐沉寂于人类货币系统的最底层,仅供凡人使用。
因为逐渐演变为只流通于凡人,所以大衍界中有大量黄金白银之类的俗物过剩,至此凡人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艰难。
想到这,秦翕挖了一勺米粥放进了嘴里,在他“时日不多”的前世里,总有几件事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其中一件便与黄金有关。
十岁那年,人皇域秦氏的属地内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黄金灾”,这件事甚至传到了秦翕这样上层人的耳中。
秦氏第七支脉的辖地内,一座大型灵石矿忽然坍塌,接到禀告的七支脉很快派人前来调查,但出乎意料的是,当调查小队来到矿区时却发现此地空无一人,甚至连监管都不见了踪影。
“总该有幸存的吧。”
调查小队虽然意识到此事不对,但秉着救人的观念还是硬着头皮轰开了掩埋着的地面,里面的画面却让他们大吃一惊。不仅矿洞中的海量灵石不翼而飞,而且原本应该存放大量灵石的地方堆积着成山的黄金,顺着黄金一直向下挖去,调查小队发现地底已然变成了黄金的海洋。
明白此事重大的调查小队立刻将所见报告了上去,等待高层来人。收到报告的第七支脉火速派出嫡系支援,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位八品阵师。
然而当八品阵师试图通过阵法探查无垠的黄金海下面究竟是什么时,灾难发生了,原本堆积的黄金山突然液化,金色的海洋咆哮般覆盖了众人的头顶。
就这样,他们消失了,调查小队与支援队伍顷刻间都消失了,只有黄金海一如既往的缓缓流动。
损失了一位八品阵师,令七脉脉主秦宁大动肝火,亲自赶往了事发地点,本以为是有精怪作祟的他以自身掌握的法则之力细细剖析,却没发现任何端倪,黄金海里有的只是大量的黄金而已。
意图将此事压下独自吃个哑巴亏的秦宁没想到接着发生的另一件事,令整个第七支脉出丑于人皇域。
七脉辖地内的三座凡人城市一日之间变成了鬼城,所外派的城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得知此事的秦宁知道事情压不住了,无奈进行了上报。
秦都迅速派出三位供奉以及大量执事前来调查,调查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收获,那五亿凡人就如同蒸发了一般。
最终此事成了无头悬案,常年累月的挂在了暗部以及御部的案牍上。
这时邻桌的吵闹打断了秦翕的回想,放下手中的勺子,他侧耳听去。
“哎,你听说没,十天后就是黄白两家大喜的日子了,黄家大少爷黄杰到时会送上黄金十万两,那可是十万两啊!”
“这么大的事全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白家真是好福气,估计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一辈子?岂止,十辈子都不愁了!”一个食客敲着筷子激动的说道。
“除了县衙也就黄府有如此实力了,听说黄杰被一个修行门派收为了弟子,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嘘......你小点声,让黄家的人听了有你苦头受的了,黄老爷可不喜欢别人乱讲。”
原来是这样,宗门弟子嘛,这倒说的过去了,秦翕心中腹诽,起身结了帐,就是不知道是哪门哪派了。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大门,秦翕远远丈量了一下黄府,发现整个府邸大致呈“凹”字形结构,默默估算了一下,他打算从后墙,也就是后罩房的方位潜入。
脚踩清风诀,整个身体顿时灵活许多,秦翕骤然一跳,单手一抓墙上的砖雕翻身落入院中,有了昨天的教训,他放弃运转功法,只通过自然呼吸接触灵气,仅是如此,身体内仍是一股暖流淌过。
久旱逢甘霖,野荡漂青芦。
黄家必定有能够吸引灵气的宝物,并且品阶还不低。
正值中午,四周静悄悄的,“家丁都去休息了么?”秦翕小声嘀咕,飞快的越过西耳房,环境一转狭小,却是突然出现一个大凉亭,此时如果有人在此休憩的话他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好险。”
秦翕闪身藏入旁边的绿丛中,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黄家的布局倒是奇怪。”
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的谈话声让他心中一惊,遏制住了起身的冲动。
“父亲,那个瓶子对我们真的有用吗?”
“当然,杰儿,族中百年大计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赤尾狐一族不过傍上了一个万象境的犀牛而已,看看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
“哼,等到计划成功后,别说万象境了,就连大妖也要奉我们为座上宾!”
“嗯?”
藏身在绿丛中的秦翕听到瓶子的消息先是一喜,黄家果然也觊觎此瓶,接着又是一凝,因为他听到了妖兽的字眼。
“父亲,孩儿十天后定会把聚气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嗯,不愧是我儿,有此决心,我黄鼠狼一族定会在我们手中恢复昔日荣光的!”
原来是黄鼠狼,秦翕收回准备逃跑的腿,在他的认知里能化形的妖兽吐口气就能让自己形神俱灭,但如果是黄鼠狼的话就说的过去了,化形是黄鼠狼一族的天赋技能,据说真正顶尖的黄鼠狼发动神通后甚至鬼神难辨。
至于两妖口中的“万象”、“化形”,皆是妖族的修炼境界,在大衍界,人有人法,妖有妖途,魔有魔道,百族修炼之路各不相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天道法则的孕育。
交谈的两人身影逐渐远去,但秦翕仍耐住性子一动不动,他深知黄鼠狼生性的多疑。
不出所料,刚才离开的父子蓦然间又从院子一侧闪身出来。
“父亲,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中年男人谨慎的看着四周,奇怪着心里的不安。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秦翕才从绿丛中走出,虽然他判断对了,但还是快速离开此地为好。
黄鼠狼生性多疑,更是极其敏感,再加上它们变态的天赋技能,一百多年前甚至差点被灭族。
这么看来黄杰宗门弟子的身份只是个掩饰,不过什么时候妖兽敢堂而皇之的进入人类的城池了,三大族关系一向不好,即便父亲打通了海上通途,缔结了百族友好盟约,但还是于事无补。
离开黄家后的秦翕满是疑虑,虽然弄清楚了黄家的目的,但却引出了更多的疑惑。
他们口中的县衙知不知道黄家的真实面目,人妖勾结还是本就蒙在鼓里?
作为滞留在人族大陆上的妖兽,不应该是躲在森林里苟延残喘吗,凭什么敢出来兴风作浪的?
白家呢,白海又知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要跟黄鼠狼结婚。
这些个问题回荡在秦翕的脑海,既然碰上了他就不能不管,对于妖魔的仇恨,身为人族圣子的他烙印于骨。
城北铁匠铺
准备买铁锹的秦翕打算顺手给自己打造一杆银枪,重生三天了,窍穴也向着注满的方向前进,没个趁手武器不行。
“你是......你是......?”
一个沙哑却带有一丝惊喜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形容枯槁,脸上皱纹层叠眼神浑浊的老人看着他。
“果然是你!”似乎是瞧见了秦翕迷茫的双眼,老人眼神一黯,语气低沉的说道:“小友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那个被你帮助的老乞丐啊。”
原来是他,秦翕恍然大悟,说到底王陵的死和自己的附身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老人。
“老人家,我记起你了,有什么事吗?”
“听说小友你因为我被责罚,甚至被差点被打死,老头我心里过意不去,想找你表达个歉意,只是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到你,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啊没事的,老人家,我也是看不惯白婷罢了。”
知道这是秦翕搪塞,老人也不再多言,将手中拐杖丢掉,兀然跪了下去。
“小友你心底善良,老头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了,借此跪拜以表谢意。”
“使不得,老人家你快起来。”秦翕迟疑片刻,还是上前拉起了老人。
“小友你来铁匠铺是要打东西吧。”
“是。”
“那敢情好,正愁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老郭我认识,快进来吧。”老人热情的拉着秦翕走了进去。
走进铁匠铺,四周柜子上倚靠着各式各样的铁器,有家用也有兵器,铺内虽然杂乱却也干净。
“当当当”的声音不断从里屋传来。
“老郭,我带了一个客人给你!”
“是你啊,老头你还没死啊。”闻声从里屋探出了一个头,精神矍铄的脸上带着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
“哈哈,我肯定能活到你后面去。”老人哈哈大笑,用拐杖敲敲地面说道,“这个小友可不是一般人呐,眼里存山河,胸中有锦绣,腹中藏乾坤说的就是他了。”
见老人如此盛赞,秦翕面不改色理所应当的接受了,反倒是铁匠忽然神情大变,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细打量起秦翕。
“小友,你要锻造什么东西?”
“我需要一把铁锹,一把剑,以及一杆枪!”
“枪!小哥是习枪之人?”男人轻敲着锤子问道。
“锻来练练,感兴趣罢了。”秦翕不露声色编造道。
“哈哈哈,那兴趣可是不凡啊,自古使刀剑的人多,却没人知道,枪才是百兵之王。”言语间,男人却突然把话风一转,“小友恐怕不是普通人吧?”
“白家府上一个家仆而已。”
“是么,哈哈,小友不要怪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奇心有点重。”男人摸着头笑道。
“无妨。”
“那小友你对枪的具体要求是啥呢?”
“枪杆要......”
见两人聊上,老人也借故离开。
“呼,小友你这要求与一般人真不一样啊,枪头不过两,你要求的玄铁枪头已经将近二十公斤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按我说的锻造就行,这是定金。”秦翕扔下一袋银子,他也想一次付清,奈何囊中羞涩。
似乎是看穿了秦翕的窘迫,男人将钱袋还给了秦翕,“小友你是老头带来的人,多余的钱我就不收了,收工的时候给我一百两辛苦费就行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规矩一直都是这样的。天黑了,小友赶紧回吧。”看着秦翕狐疑的眼神,男人连忙将他送出了门。
目送着秦翕远去,男人心里暗暗感慨道,“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吧,毕竟你是老头第一个这么盛赞的人,他可是焱君之父!”
转身看向桌子上的图纸,他有些肉疼,“他娘的,这两个月又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