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
秦翕打量着眼前的破落庭院,嘴中自语道,“小侏儒啊小侏儒,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看起来真不像好人呐。”
推开院门,他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眼见四下无人,秦翕便毫不犹豫直奔石屋而去。而面对他这位来者不善的家伙,却只有不断打在窗槛上的冷风相迎。
推开紧闭的屋门,原本散落的唐圈椅等高坐家具一概消失不见,室内一副环堵萧然的样子。
不在?
秦翕狐疑地扫向里屋,不会这么巧吧。
快走几步,他愕然发现,头顶伞盖形的天花藻井变成了平坦光滑的顶面,镶嵌着血煞阴丸的鎏金人像也没了踪影。
这是知道我要来?
秦翕顿生寒意,转身欲离开这,背后的一幕却让他如坠冰窖。
只见身材矮小的黄大勇站在门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月光洒落而下,将他的影子拉的悠长,那阴鸷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一个死人。
“你为什么来?”
黄大勇开口了,声音异常冰冷,似乎只要秦翕的回答令他不满意,他就出手斩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宗师大人,莫要激动,小子此来是为向您请教阵法上的一处不解。”
秦翕抱拳向黄大勇行礼道。
“寅时请教?”
黄大勇甩了甩垂在地上的黄色头发,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此刻的他,犹如一只披头散发的伥鬼。
“小子......”
秦翕正欲解释,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退!”
其声若龙象之音,让人耳目失聪,心神震惧。
黄大勇几乎没有受到此音影响,他匆匆一瞥秦翕呆傻的样子,冷哼一声,向屋外暴射而去。
院中直挺挺站着两人,左边一人,身着一身玄色紧身长衫,精密大气的滚边刺绣,云蝠纹路攀附而上,眉宇之间充斥着浓浓英气。右边一人,头戴斗笠,一身墨绿长袍,上面绣着翱翔天际的雄鹰,令人注意的是,其左眼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转头再看看四周,院落大门处、矮墙上以及身后的屋檐上,都立着一道道身影,他们或站或蹲,姿势各不相同,但都穿着统一的制式玄色劲装。
收回目光,黄大勇面色不改,淡然说道,“不知寺正大人与主事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英气男子笑笑,面露一丝讥讽,“大理寺办案,何需向汝等解释。”
“拿下!”
“慢!”他身旁头戴斗笠的男子出声打断道,“你认识我们?”
“哈哈,笑话,老夫不仅认识你们,还知道你们所为何事而来!”
“你知道?”
身披官服的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均闪过一丝诧异。
就在屋外三人对峙之时,屋内秦翕终于从痴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好厉害的音功。”他揉揉太阳穴,偏头看了看院中的状况,随后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跑去。
看见秦翕出来,三人反应各有不同,接下来他的一句话,更是让三人愣在当场。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
英气男子声调拔高几分,高声询问秦翕,“你叫他师傅?”
“我......”
未等秦翕作答,斗笠男子鹰隼般的眸子看向黄大勇,“你跟韦天应什么关系?”
见他质问自己,黄大勇一时摸不着头脑,跟韦天应什么关系?他知道这个人算吗?
“你等会。”
黄大勇打了个手势,转头看向秦翕,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他觉得多半是这小子搞的鬼。
“答不上来的话,就请到大理寺一叙吧,动手!”
随着英气男子一声令下,四周身穿制服的司直寺卒纷纷向院中两人扑来。
“阮均,索清,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黄大勇面颊阴沉,大声呵斥道。
“我们怎么办案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倒是你,能道出我们的名字,想来不是无名之辈吧。哈哈哈,本官今天抓到条大鱼!”被唤作阮均的英气男子大笑道。
眼见是不可能善了,黄大勇两只白多黑少的眸子死死盯着秦翕,“你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那眼神中浓浓的怨毒之色,令秦翕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子也是......”
他话还没说完,黄大勇倏的冲天而起,身上浮现出阵阵光芒,只听其嘴中念念有词,“伏元阵起,血障阵起,大挪移阵起!”
“不好!”看见这个侏儒的动作,阮均心中咯噔一下,将嘴张得老大,一字一句仰天吐道,“八—表—同—昏—!”
那声音如龙吟如象吼,向高空席卷而上。
黄大勇似是被影响到了,嘴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也逐渐游离。
电光火石之间,索清单手虚握,做出拔刀的动作一跃而起,笔直的射向空中的黄大勇,其所拔长刀更是在空气中摩擦出尖锐的爆鸣声。
一旁的阮均耳畔还残留着他未完全消散的声音,“阵法宗师,叫支援。”
阮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掏出传音符快速说道,“北城未水街,丙肆区域,阵法宗师,请蒋大人与太史丞大人过来!要快!”
言语间他瞥见仍在傻站着的秦翕,伸手一弹,一道绳索飞出牢牢捆住了这个让他们费了老大劲的嫌犯。
“你们带他回寺。”
“是!”
吩咐完这一切的阮均欲腾空而起,然而,未等其踏出两步,院中灵气攸的暴动起来,很快两座红蓝大阵相继拔地而起,将整个宅院笼罩彻底。
院中众人抬头仰望半空中忽然出现的密密麻麻蓝色流光,还没有做出有效防御,这些流光便倾泻而下,宛如天上而来的碧波洪流。
见状阮均慌忙抵挡,拔出佩剑跃步上斩,劈碎了迎面而来的一道蓝光,接着脚尖一点,双手紧握长剑,化作一道火光射向空中二人,就在他要飞出大阵的范围时,几道迎面而来的蓝光却轻巧的躲过他的斩击,像是没有阻力一般融进了他的体内。
“怎么会?”
阮均心中骇然,这流光竟然视他的护体罡气于无物!
顿感浑身空乏,他想要继续调动灵力,却怎么也驱使不出,无奈向后一翻,降落在地。不等他想出对策,眼前弥漫出缕缕猩红血气。
一个踉跄,他跪倒在地上。
“该死!\"
阮均感到双眼一片血红,灵识更是如同蔽障,他欲催动元婴出窍,却只感气海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砰砰“倒地声,他用力向前爬动几下,无力的靠在了矮墙边。
“这就是阵法宗师吗......”他苦涩的笑了笑。
这边秦翕看见被称作阮均的头头跪倒,心中一喜,正欲引动清风诀逃跑,眼前却蓦然一红,随之而来的便是窍穴闭塞,体内原本奔腾的灵力如冰块般凝固在了经脉中。
看到体内这个情况,秦翕无奈的耸耸肩,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此时半空中的二人仍在纠缠不休,黄大勇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索清!我明明与那韦天应毫无关联,何苦于此!”
闪过眼前侏儒的一脚,索清拔刀便斩,“无关便与我一同去寺里一趟,是不是冤枉你寺丞大人会有定夺!”
闻言黄大勇并未回话,挥肘挡下这一刀,他真的不能去大理寺,不是因为韦天应,而是因为别的。
既然如此相逼,那就送你上路!
黄大勇心中甚是窝火,张开他那细小的手掌,接着五指成爪,直奔索清心脏而去,“鬼爪!”
索清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侧身,面颊处却被劲风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线。
见一击不中,黄大勇双手带着重重鬼影顺势袭向他的双眼,转向时长筒皮衣下的斟毒匕首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衔接的无比自然。
匕首深深扎进索清右胸,轰的将其打落在地。
“哼,自不量力。”
瞧见这一幕,黄大勇双掌一合,“大挪移阵起。”
随着一阵透明光芒涌现,整个人消失不见。
......
一盏茶的时间后,半空中走出两个人影,一老一少。年轻者四下环视一圈,很快发现了矮墙边颓坐的阮均与废墟里昏迷不醒的索清。年老者则看向下方的红蓝光圈,眉宇间涌上一丝凝重。
“伏元与血障。”
他轻声对一旁的年轻者说道。
闻言年轻者微微一怔,张嘴说道,“无碍。”
只见其浑身腾起火光,闪身一瞬,出现在索清身旁,接着蹲下身仔细端详了那微微变色的脸庞,伸手掏出一粒丹药,塞进他的嘴里,用力一拍,一口污血便从昏迷的索清嘴中喷射出来。
朦朦胧胧间索清睁开了双眼,看见来人,他语音轻颤的说道,“寺......寺丞大人,侏儒,大挪移阵。”
听到这几个字眼,蒋书正紧锁深眉,回头看了看来到其身旁的年老者,开口询问道,“白老,大挪移阵,能追吗?”
若是秦翕此时能看清,定会发现,蒋书正口中的白老,正是那日公馆一楼的白春华。
“蒋大人,恕我直言,希望不大。”
身着红袍的白春华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斟酌着开口。
“义......义仓。”面色苍白的索清缓缓从腰间抓出一只红眼老鼠。
看着眼前吱吱叫的红眼鼠,蒋书正站起身来,与白春华对视一眼,两人瞬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