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本就残破的木门被踹得崩飞而去,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了四邻,他们纷纷探出头来,看到来人后又连忙缩了回去。
“婊娘养的刘腿儿!你以为躲到家里就找不到你了吗!”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袍衫的富贵青年领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闯进院子。
手中拿着账本,富贵青年满脸的鄙夷,看样子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他熟练地把堂屋门踹开,“瘸腿儿,你在哪儿呢,瘸腿!”
走进内室,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她的身前,一个小男孩手持木剑站在那里。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小男孩紧张地咽下口水,大喊道:“我那死爹不在,不准你们欺负我娘!”
“小崽子,滚一边去!”一个家丁上前将他扯开,接着用力把妇人从床上拽下,邀功似地拖着妇人来到富贵青年面前。
“娘!”刘乙向前扑了一下,却被家丁一脚踹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乙儿!求求你们,别伤害乙儿!不要伤害乙儿!”妇人看着缩成一小团的刘乙,眼泪夺眶而出,她跪在地上,乞求道:“求求你们,宽限些时日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还钱的。”
“你拿什么还钱?”,富贵青年听了,冷笑一声,用脚尖顶起妇人的面庞,啧啧评价道:“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得病了,不然把你卖到杏花楼也能抵掉一些。”
“刘腿儿呢?他在哪?”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求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妇人凄厉哀求的声音回荡在小院内,却并未让几人心软一分。
听她说不知道,富贵青年一脚将妇人踹翻,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只剩各样残破的家具,“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赌红眼时多大的钱都敢借,要还钱时又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别装,告诉我钱在哪,这个小崽子能去国子监上学,我他妈的不信你没钱!”
“娘......”刘乙捂着肚子爬了过来,与妇人靠在一起。
“哪有钱呦......哪有钱......”
妇人紧紧抱着孩子,眼中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还装!给我砸!”
见她还嘴硬,富国青年便指挥家丁动手砸东西。
“啪!咚!”
木屑四处纷飞,仅剩的家具也被砸得稀烂。在暗中观察的赵小山终于忍不住了,他单手按在不改光上,准备向里面冲去,却被车夫老徐一把拉住。
“徐叔!”
“小公子,再看看,再看看。”老徐望着屋内的情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观这几人修为,最高只有筑基初期,他为元婴修士,两者之间实力悬殊。可怪就怪在,这几人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此外,小公子已经借给他了五十块上品灵石,这个刘乙怎么不拿出来呢?
“臭婆娘,你......”院子口一个瘸腿中年人刚走过来,看见崩坏的木门,手中的木棍立刻脱手,转身就跑,动作一气呵成。
“刘腿儿,你还敢回来!”听见门口的动静,从家丁中立刻分出一人向刘腿儿追去,不一会儿就把他拎了回来。
“大爷,我真没钱!大爷!放过我吧,等我有钱了立马就还!立马就还!”刘腿儿晃动着另一条健全的腿,挣扎着想要逃跑。
家丁被他晃动得实在烦了,伸手猛地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打得很重,立马让刘腿儿喷出一大口鲜血。
看着刘腿儿这个惨样,富贵青年走到他面前,拿着账本不断扇他的脸,“还躲,你往哪躲?欠我太平赌坊的灵石你打算往哪躲?”
“大爷,我没想躲,我是真没钱啊!”刘腿儿来不及擦嘴边的血迹,便跪下身不断向富贵青年磕头,“咚咚咚!”
磕得很响,响到他看见了屋内抱在一起的娘儿俩,眼珠一转,讨好道:“我这婆娘还有些姿色,要不大爷您拿去爽爽,看不上的话卖了也可以,只要能再给我宽限些时日就好!”
“用你说。”富贵青年抓起他的头狠狠砸在地上,“她生了病,一分钱不值,把她卖了老子还得倒贴钱。”
刘腿儿躺在地上,身体开始不断抽搐,富贵青年居高临下瞅着他,”刘腿儿啊刘腿儿,你好歹是个炼气修士,看你活成什么样了。“
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被看穿了,刘腿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抱住富贵青年的大腿,“我是废物啊,大爷,我是废物啊,求求您了,再宽限些日子!”
“滚!”富贵青年一脚踹开他,颇为嫌弃地擦了擦袍子,“别装了,你儿子能去国子监上学,你跟我说没钱?”
国子监?刘腿儿对这三个字有些陌生,好半天才想起来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
“不......不知道。”刘腿儿似是想起什么,蹒跚着向屋里走去,他一巴掌扇在妇人的脸上,“死婆娘,就知道你在瞒着我,你还有钱!你还有钱!快拿出来!拿出来!”
妇人未作反抗,任由刘腿儿对着她东拉西扯,在她的记忆里家不是这样的,那时儿子刚出生,夫妻和睦,百事顺心,一切都向着幸福的方向发展,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刘乙起身,蓦地推向刘腿儿。刘腿儿本就瘸了一条腿,修为又被封印,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脑袋再次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哎呦……”刘腿儿痛苦地捂住脑袋,“你个狼崽子……”说着,他站起身,挥手想要打刘乙。
“不准打我儿子!”妇人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伸手推向刘腿儿,“不准打我儿子!”
“砰。”刘腿儿再次摔倒,趁着这个间隙,她拿起一旁带着木刺的椅腿,对着刘腿儿的喉咙狠狠插了下去,怕他没死似的又反复插了几下,插进拔出间,大量暗红的血液喷洒了出来。
“你!”
刘腿儿瞪大眼睛,嘴一张一合,他怎么也没想到婆娘会对自己下杀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富贵青年小跑上前,将手放在刘腿儿的鼻孔前,发现彻底没了呼吸后,反手一巴掌将妇人扇飞,“你怎么敢杀他的!他死了你来还钱啊?拿你他妈的生了病的身体还吗!”
“我......我......”眼中的猩红逐渐消退,妇人呆愣地看着丈夫的尸体,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刚才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杀了刘腿儿将永无宁日,杀死他!杀死他!就当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子!
“死爹!”刘乙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娘啊!”
“小公子,走!”看着事情已成定局,老徐强行拉着赵小山离开,他不明白为什么刘乙死活不把灵石拿出来,更不明白为什么这股不安感仍萦绕于心。
“徐叔......为什么......”
赵小山早已泪流满面,他不明白为什么徐叔这么狠心,见死不救,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车厢中,望着窗外迅速远去的残破木门,他的眼泪随着微风点点滴滴落在长袍上,“我读得了圣贤书,却管不了窗外事,心生怜悯是我,无能为力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