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突然说要回家。
他自从结婚起,就没怎么回过家,他老婆也没怎么回过他家,现在他和林新儿玩的这么好,加上他现在又是给这么大领导开车,所以,便想着回去一趟,带着老婆孩子。
所以在家里,“地位”也很重要。
当然,他邀请了林新儿一起回去,林新儿想了想,便同意了,因为他刚好也没什么事。
叶书记,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啥事。
时间上也对得上。
因为他们俩都在吉丰市,只不过老家是相邻的县罢了。
这一次回去,两人没有通知任何吉丰市单位的任何人,如果说给省领导当秘书有什么便利?那就是认识一些领导、回家的时候,有几个领导请吃个饭,对其进行阿谀奉承一番,让在老家有点面子,然后飘飘然,仅此而已。或者说让老家的亲戚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一种巨大的亢奋之中。
回去的路上,朱文他老婆和林新儿就聊起这些。
朱文在一旁听到了,就笑着说:“你还别说,有些人就是靠这个活着。体制内有一小部分干部,你说他赚钱吧?又没赚到,你说他贪钱吧?他没这个胆,也没这个权力,其实也就是靠这种社会的目光活着,这也是一种职业的诱惑。我经常能看到这种在老家吹牛的干部,说自己认识那个领导,认识这个领导,可以办多少事?但回到家里其实啥也办不了!其实自己是什么样的自己清楚。这种所谓的面子带来的巨大落差感很多很多。所以每一个职业选择的理由都是必然的,都是确立的。没有哪一个职业是毫无征兆的去选择,我当年去当兵,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没有出路了,那个时候又考上了北方一所警察学院,一所大专。家里没有钱,想着就不如去当兵算了,当兵出来之后还能有工作分配。就跑去当兵了。一当兵、好在老家有位远房亲戚也在部队当团级干部,就把我调到身边了,之后又让我学习开车、给他开车。总之弄来弄去,最终,现在给省领导开车,但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收入确实很可以。但那会儿花钱花的凶!现在结婚了,压力大了,也就不…你说我现在天天在省领导那边工作,但家里建房子的钱都是我哥出的,我没有掏一分。也掏不出来,和你嫂子也就在省城买了一套房。所以外人看来我们很光鲜,但实际上我们的生活负担有多重?只有我们自己清楚。”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深层次的东西,朱文一个没留神,就说了他爱人,意思是:他爱人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回他老家,被朱文看成是不尊重。
当然,朱文表面上并不会说得这么明显,但实际上,他心里是很苦闷的,他当年结婚是在部队里结的,家里人也没有来,包括结婚等一系列手续都是打报告部队批的。因为他爱人那会儿也在部队。
所以,那会也就没有想这么多。后来转业了,他越想越不对劲。有的时候让他爱人回老家?要么没时间,要么就留在省城,因为他爱人是独生子女。
久而久之,矛盾就出来了,所以朱文一直在忍。
朱文算是一个脾气比较好的男人了,他家里有好几个小孩,所以用朱文的话来讲——对于他不怎么回家这个事,家里人也不怎么怪他。
一路上聊了很多,也说了很多林新儿之前不晓得的事情。林新儿就一个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个时候,朱文就说:“今天不开单位的车,也很担心下面的人发现,可别小瞧这些人,为什么领导因私外出都要开民用牌照车?就是怕被他们知道,有的时候不胜其烦。刚工作那会儿回趟老家,有个领导请客吃个饭,感觉十分兴奋。干久了才发现兴奋个锤子啊!都是虚情假意,逢场演戏,你想想就连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老家都得演戏,那多累呀!演给谁看啊?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嘛?我们也就是一个开车的,要是书记退休了,谁还理我们?其实只要看清楚了这一点,很多生活上的烦恼就会没有。包括现在一些社会上的相关言论真的是…什么跳跃阶级?什么怎么怎么样?哪有这么容易啊?只不过给你一个端口,就跟卖彩票似的。”
朱文的老婆马上打断,“不要说了嘛,今天回家就不要议论政治了。每天没完没了的。我之前就听我朋友说,你们这些体制内的干部喜欢聊政治,无非是因为感觉议论政治有点成就感罢了,有什么成就感呢?这社会赚到钱过得舒服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天天就吃吃喝喝,有什么l意思?屁意思没有,活在自己的梦里,觉得自己把控一切,但实际上和你们有毛关系?”
林新儿赶紧就不说话了,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朱文的老婆。
然后又扭头看看朱文的女儿,和他女儿聊了聊了起来,他女儿还是个小家伙,聊天问一句答一句,特别可爱。
吉丰市这两年的发展还是比较快的。土地财政一兴起,各地都有了发展资金。楼一栋一栋接着建,各地政府的大楼也在新建,各种马路不管有用没用,都在不断的新建。
老百姓们都说政府干了事,干了实事。
一路开回了朱文的家乡。
远远的看过去,朱文的家里也是属于那种比较朴素的家庭。
建了一栋几层的小楼,朱文带着林新儿去参观了一番。
朱文在一旁说,“建这栋楼的时候,我没有掏一分钱,都是我哥掏的,所以说有什么用呢?村里面在传说我在省里面怎么怎么样?但实际上家里人为了维护我的面子,并没有说我没有掏钱。所以当时办证的时候,我父母问要不要写我的名字?我立马就拒绝了,我说“凭什么写我的名字呢?我又没有掏钱”。但对于老人来讲,可能觉得我在单位上班,不管我有没有掏钱?都觉得应该带上我,我觉得这不是一种“爱”。这可能只是因为我满足了他们在村里对权力的一种渴望罢了,因为我存在,所以村里人比较尊重他们,但我觉得不能这样。对我哥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