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朝阳自天边洒下,皑皑白雪已是遍地金黄。
青麟城中,操练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交相呼应,一派繁荣景象。
谁都知道,今天是江湖上重要的日子之一,——青麟大典。
曲长歌也早早起来,在阿星、阿月的陪伴下,用了早膳。
早膳很简单,一碗粥,一壶茶,几样小咸菜。
虽然简单,却极为考究,各种食材搭配起来精致的很,味道更是人间绝味。
曲长歌心情好极了。
他说过,世间唯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在青麟城中可以吃到各色美食,总归是能打发无以聊赖的一天,况且今日还有青麟大典,对他这个看客来说,也增加了不少乐趣。
阿星、阿月的心情也好极了。
因为她们在早上听到的赞美之词比这一年还要多。
人只要开心,话就会多,这跟喝酒是一个道理。
人要是开心酒量就会好。
于是,阿星、阿月给曲长歌讲起了往年青麟大典上的奇闻逸事。
二人一唱一和,学龙画虎,极为传神。
曲长歌不禁赞叹,就算是长安广云楼的说书先生都不如她们。
“有你们两个在,久儿姑娘不会觉得闷。”
阿月嘟着嘴,摇头道:“大小姐平常可不允许我们讲这些,她说往事已矣,何必追忆。”
阿星道:“唉,大小姐虽平日严厉,却是对我们最好的人,而我们却无法排解她心中的苦闷。”
阿月奋力地点头,补充道:“她从不向他人倾诉,我们看在眼里心疼得很,却也没啥办法。”
可她们不明白的是,人生苦闷太多,能倾诉的人又有几何。
曲长歌不也是这样?
天涯一浪子,孑然在江湖。
可他是乐观的,依然对这个江湖怀抱热情。
他常说,江湖之大,任鸟飞,江湖之远,任我行。
难的是曾经拥有,再放下,再去洒脱。
如今,青麟城背负盛名,何来洒脱,这里的人会被高看一眼,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这座城,所谓荣辱与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曲长歌是天生的浪子,在这里他只愿当一个看客。
可是滚滚的洪流,又有谁来阻挡呢。
青麟大典就是被洪流推上舞台。
起初,青麟大典是为了祭祀上天,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青麟城得以好的发展。
久而久之演变成武林盛会。
来参加的江湖上门派繁多,大体分为南派武林和北派武林。
最开始,江湖并没有南北之别,各大门派割据一方,明争暗斗。
随着两大势力的迅速崛起,一些门派选择听从它们的号令,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但,南、北派在地域上并没有明显的划分,南方的门派也有加入北派的,北方的豪门也有归顺南派的。
所谓南、北派,是以龙头的位置为了方便江湖人士称呼。
南派以江南许家庄为首,北派自然是以青麟城为尊。
十几年间,南、北派虽然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冲突,但许家和青麟城互相忌惮,关系微妙的紧。
但,每当青麟大典,许家都会派遣分量极重的人来观礼。
正因为南、北的人都会来,青麟大典变得十分盛大。
通常情况下,在清晨会进行祭祀天地的仪式,午膳后,便是江湖人士最期待的节目。
届时,大家会去忘秋峰,高手会在此设擂,切磋天下武学,不管是观摩还是参与都会收获颇丰。
对年轻人来说,这更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实力足够,这是一个跨越级别,一步登天的机会。
运气好的话,青麟城主会亲临,为优胜者送上大礼。
当然这也是曲长歌的机会,可他却另有目的。
而且在他心中,这目的远比成名要重要的多。
所以在大家都去参加祭祀大典的时候,他就在城里闲逛,深切地感受到整座城设计之精妙,青麟之宏伟。
青麟城背倚大山,距长安约两百里,整座城依太白山势而建,自山脚一直延绵至山腰,是匠作巨子——鬼斧十七的绝笔。
“老夫毕生心血耗在青麟城,它是完美的。”
这是十七先生最后说的话。
为了建好青麟城,十七先生经年累月、废寝忘食,最终气血耗尽,在青麟城完工之际撒手人寰了。
所以便有了那座名为鬼斧十七的石像。
石像在山脚下,这里有一个小镇,穿过小镇,便是青麟城的山门。
站在山门下头往上望,一条通天大道直达云霄,云霄的尽头是一座沉浸在烟雾中的宝塔,谓之镇山塔。
曾有人言,镇山塔开,星斗移位,天下大乱。
江湖传闻,这塔里藏着天大的秘密,但这塔没有门,从没人进去过,更没人知道那秘密指的是什么。
大道上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若是晚上全部点亮,整条大道宛若倒挂的银河自云雾处流下。
青麟城就在银河里,浓点纤波,错落其间。
行走在这样一座城里,多少都会感到自豪。
曲长歌在赞叹的同时,不知不觉走到了祭祀大典的圜型广场。
广场分三级台阶,每级台阶上都站满了南北来客。
当然越靠近圆的中心,地位越尊贵。
最中心就是祭坛,祭坛前站着一位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正主持着祭祀。
显然祭祀早已开始,几近入尾声。
曲长歌站在最外围,悠闲地看着台上的人,就像看戏一样。
台上都严肃而立,但还是有人小声嘀咕。
“往年祭祀城主必然亲至,今年怎么是由大总管代劳?怪哉。”
“也不见青麟城的大小姐,一年也就这时候能见她这一次,今年莫不是白来了。”
“嘘,不会做动作的,看大总管的动作跟着学。”
曲长歌暗笑道:“怕是城主昨晚醉酒,今早没起来,这才找人替代。”
毕竟是江湖人士,做什么都不会一板一眼。
祭祀礼成。
只见那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高声道:“午膳设在秦韵阁,望大家吃好喝好,午膳后希望大家移步忘秋峰。”
说完,他扫视四周,似乎特别关注到那个懒散的人--曲长歌,一双冷峻的眼睛,似乎在命令曲长歌一定别缺席。
曲长歌直觉得背脊发凉。
不过,他也不愿错过江湖高手之间的对决,那绝对是一场好戏。
但,逛了那么久,肚子驱使他走进了秦韵阁。
他到的时候,秦韵阁早已高朋满座,空余座位寥寥无几。
大厅摆着几十张大圆桌,落座的人不是在高谈阔论,就是在推杯换盏。
曲长歌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微笑向同一桌的人示意。
刚要坐下,就有人故意轻咳两声。
“咳咳!”
曲长歌不解,问到:“抱歉,难道这里有人?”
“没人。”
“那在下就坐这里了。”
可在他周围的江湖客你一言我一嘴的说道。
“这就坐下了?,还不快给朱老敬酒。”
“只要朱老喝开心了,凭借朱老的地位,咱们至少能在擂台上混个名声。”
“以后在江湖上立足,就靠您啦,新来的,快,先敬三个。”
在正中央坐着的正是朱老,似乎准备接曲长歌卑躬屈膝的酒,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曲长歌摇了摇头,道:我的酒只敬朋友。”
“你什么意思?朱老不配做你的朋友?!”
曲长歌轻描淡写地道:“配么?”
朱老顿时火冒三丈,拍着桌子喊道:“小子狂妄!”
只见他大袖一甩,三发透骨钉直奔曲长歌而去。
不到两丈的距离,几乎没有人能躲开。
只不过,他是曲长歌,不知何时手里竟多了只筷子,随手一挥,那三发透骨钉齐刷刷地钉在房梁上。
朱老见一次没得手,准备二次进攻,却被旁边的人拦下。
那人小声在朱老耳边说道:“朱老息怒,这可是在青麟城,坏了城主的规矩可不好。”
只要是在城里,任何人都不敢造次,天大的怒火都得憋回去。
朱老只得大力拍桌子,道:“真他娘的操蛋!”
随即夺门而出。
“朱老!朱老!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另觅它处,让您喝好。”
“朱老可是持有青麟令的人,你一个小小人物,也敢造次,唉。”
所谓青麟令只是一个能自由出入青麟城的凭证罢了。
这桌上的人一个个都随朱老而去,徒留曲长歌一人。
他又摇了摇头,心想:“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地位么?”
不禁让人苦笑。
虽说人都走了,却也怡然自得,接下来的珍馐他一人独享,岂不美哉。
可他想错了,有一位翩翩公子,在旁边坐下,道:“少侠独自饮酒,岂不寂寞,不知在下能否与你共饮?”
曲长歌瞪大了眼睛,面前之人好生俊朗,却也好生奇怪,他身穿多彩锦衣,手执折扇,头戴玉冠,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着装配饰一丝不苟。
新奇感直由心生,这样的人与他和酒,自然不会拒绝,曲长歌点头道:“好。”
而后又问道:“在座的人,方才都追随朱老而去,公子为何还来与我喝酒?”
那公子轻蔑的一笑,道:“朱老,拿钱办事,趋利舍义,小人也,不值,不值。”
曲长歌道:“但他能让你成名,岂非简单高效?”
“虽说成名是我所愿,须以君子之道,侍一明主,扫尽江湖罪恶,匡扶天下正义,再说我此来并非全为名利。”
曲长歌暗自道:“有如此胸襟抱负,放眼天下群雄也只有陕悲客能入你的眼。”
但曲长歌还在静静地听,等他说下去。
那位公子忽然眼光闪烁,道:“你可知青麟城的大小姐,要是能见她一面,便不虚此行。”
这位公子怕是还没感受过许九久的冷淡,比冬日的清晨还要冷
曲长歌眼里泛起异样的光,道:“许姑娘....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若有机缘当与你引荐。”
然后摇摇头,似乎能预见他们见面时的场景。
那公子一听,连忙举酒一饮而尽,道:“少侠,敬你,在下干了,我叫莫云更,虹有七色,吾身有七彩。”
曲长歌也跟着干了一杯,笑道:“故而你身上的衣着色彩花样众多。”
那公子也跟着爽朗一笑,道:“哈哈哈,每一种色彩都代表着一种智慧,只是无论用哪种智慧也猜不出少侠的高名。”
曲长歌笑道:“兄台见笑了,在下曲长歌。”
“长歌兄,我再敬你一杯。”
“来,共同干了这杯。”
二人相谈甚欢,举杯间已快到了忘秋峰擂台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