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亚·霍德华摇晃着高脚杯中的奥尔米尔葡萄酒,轻轻抿了一口。
从他吩咐或点头,直到班布把人带来,几乎每次都要耗些时间。霍德华很清楚他在做些什么小动作,只是需要的人口还要利用他的渠道上交,他很分得清什么才是第一要位。
“就像罗塞尔大帝所说的,呵,不能将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那个短视的蠢货不会真的以为,在卡平之后,我们会只扶持他一个人口贩子吧……”
这位中年男士两鬓斑白,相貌端正,穿着体面的正装。在他身后,或暧昧或狰狞的刑具放满了房间和墙壁,堆砌成一座满是血泪与污秽的山峰。
这是他堕落的王国。
他每次都会从密道进出,只有班布作为这里的头目,能够偶尔知晓他的到来。除非有他的邀请,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里。当然,他有时也会邀请自己的朋友和一些大人物,前来自己的国度,品尝那些鲜美可人的少女。
“再等上一个月,等上面所要的东西交齐,一切都将重新洗牌…”他勾起嘴角,“届时,我也将得到晋升的机会作为报偿……”
门口的过道内响起较轻的脚步声。显然属于年轻的女性,步履有点不稳,似乎还有小声的抽泣。
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暗红色的酒液,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房门果然被轻轻敲响,一个纤细的、啜泣着的女声,“…先生。”
“进来。”霍德华低沉说道。
把手缓慢转动,一個头发微微散乱,嘴唇有些出血的漂亮女孩将头战战兢兢地探了进来。
“进来。”霍德华微微加重了语气。
那怯生生的少女于是小小步地挪进来,脚跟紧紧贴着门扉:“先生……”
霍德华冷笑了一下。他的脸棱角分明但不显凶相,坐在那里却总是不怒自威,令人瑟瑟发抖。
他说:“走近前来。班布没跟你讲过规矩吗?”
“他…”少女一张口,方才还努力收着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只说,让我过来找您……”
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灯光下的脸庞犹如梨花盛着春天的雨水,楚楚可怜。
“现在跪下。很好。”看着女孩遵从伏贴的样子,霍德华满意地勾起嘴角,“不懂规矩没关系。我很擅长调教年轻的女孩……”
他双手一合,抽出了一条虚幻的带刺软鞭,“啪”地一声,抽上了女孩形状漂亮的锁骨。抽得女孩发出了一声令人愉悦的、痛苦而恐惧的尖叫。
“我知道,很不好受吧?”他将声音放得低沉,满意地揉捏着少女姣好的后脖颈,“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少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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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一口。不准吞咽。用嘴含着…”他将那杯喝了一口的葡萄酒,看着女孩有些迟疑,却被恐惧战胜,顺从地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一滴暗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滚落下来,令人目眩神迷。
霍德华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他将双腿分得更开,示意眼前这位美貌少女走上前来,将口中含着的酒液渡进他的嘴里。水晶吊灯的光线裁剪出她精致疏冷的眉眼,顺目低垂的眼帘上,覆着一扇长而浓密的睫羽,振翅蝴蝶般微微地翕动。女孩蔷薇色的嘴唇愈近,霍德华几乎能闻到那种淡淡的幽香和葡萄酒液的醇美。她的右手拿着高脚酒杯,像是要保持一点点距离,以维持自己最后的矜持似的,将它抵在他的胸膛……他感到有些恍惚……
等等,恍惚?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击中了他。霍德华一个激灵,刚想要发力撕下身上的少女,却感觉胸口一痛,鲜红滚烫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来。
那只高脚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把带着血槽的匕首。
霍德华的表情狰狞地扭曲起来。
他立刻想要凝聚目光,刺穿对方的精神:在中低序列的非凡者中,“精神刺穿”很难被克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它将带来极其痛苦、难以承受的精神伤害!
可就在同时,那位少女的身影骤然虚化,竟然从他的身体和身后的沙发上穿了过去,尔后回身就是一枪!
学徒·开门!
很久以前阿诗黛拉就发现了,学徒的“开门”要么能将自己虚化,达到穿墙出入的效果;要么能够将墙体虚化,只要保持肢体接触,就能带人过门。
那么,问题来了:“保险柜子”算不算墙?“沙发椅子”算不算墙?“血肉之躯”又算不算墙?
阿诗黛拉经过试验,相当惊讶地发现,“开门”这个能力看似相当鸡肋,实际上却很可能有许多妙用。因为,学徒的“穿墙开门”针对的是“墙”这一概念,而并不甄别具体的事物——只要阻隔,都叫做“墙”;只要能“开”,都算做“门”!
“目前还只能穿过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厚度不能超过大约两米,也不能开空气,让自己凭空虚化……在成为半神之后,‘学徒’途径的能力很可能会触及那些并非具体,而是真正概念意义上的‘门’!”
虽然这种“虚化”只有短短的一瞬,且并不能免疫精神伤害。但“精神刺穿”是以目光为媒介,又没有锁定效果,霍德华的眼睛朝向前方攻击,自然不可能打得到已经出现在他后方的阿诗黛拉!
“仲裁人”途径对体质和反应都有相当不错的加成。霍德华胸口中了一刀,竟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紧接着向侧方一滚,又勉强避开了瞄准他头部的一枪。
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霍德华心凉地发现,自己的被匕首刺中的地方有些麻痹,且正从驱赶逐渐扩散至四肢。
“不好,有毒…!”他心里一紧,“必须速战速决,在毒性发作之前制伏她,逼她交出解药!”
他拧动左手,就要发动神奇物品的力量,“窃走”这女刺客身影虚化的能力。
就在这时,他惊悚地发现,他一直戴于左掌,从未取下过的手套,此时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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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我说让你看着办,又没说我不会帮你,不是吗?”脑海里响起阿蒙的笑声,这位“偷盗者”途径的天使显然对二人都皆为震悚呆滞的反应感到极其的快乐。
阿诗黛拉立刻反应过来。她有样学样,握着那只突然出现在了她手里的手套,凝眸转动手腕,瞬间偷走了霍德华“精神刺穿”的能力!
——不同于对方难以分辨自己的途径,她阅读过母亲遗留的笔记,对“仲裁人”途径的中低序列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没有犹豫,她眼睛一瞪,两道雷霆立即从她的眼眸中电射而出,霍德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上水泡翻滚,已然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砰!”阿诗黛拉欺身上前,双手握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他的后脑扣动了扳机。紧接着又是砰砰两枪,打穿了他的上半躯干。
这位拥有不低地位,手染无数血泪的“审讯者”,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生息。他的瞳孔瞪大,血丝遍布,显然到死都无法理解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呼。”阿诗黛拉松了口气,揉了揉被后坐力震伤的手腕,终于有心情开始倾倒垃圾话,“被自己得意的能力刺穿的感觉怎么样?我告诉你,不及那些女孩所受苦难的百分之一!”
“他都死了,你说的他又听不见。”阿蒙托着腮指出。
“无所谓,我自己爽了就行。”阿诗黛拉并不在意。
战斗的时候电光火石,脑细胞都用来思考了,根本来不及说话。否则,她很乐意进行一番正义的陈词,让这个衣冠禽兽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不过,这次还是多谢你了。…当然,要是下次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就更好了。”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阿蒙出人意料地偷来了对方的神奇物品,今天注定是场苦战。
如果不是确认这个房间只联通那位犯罪头目的房间和暗道,就算枪声被狱卒和打手们听到,也不会联想到是自己的上司的秘密上司遭遇了刺杀,阿诗黛拉甚至不敢轻易开枪。
“虽然我不开枪,等他反应过来也会开枪就是了。”
仲裁人的体质的提升和危机预感的强度略微超乎了她的意料。她自认自己已经做得算是周到:麻痹敌人,没让这位前‘治安官’察觉到自己的杀意,可没想到在出其不意,一击得手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能有余力勉强避过她的子弹,从而找到了反击的空档!
“照这样看,他胸膛里夹着把刀子,说不定都还能再撑半小时,真是羡慕啊……唉,他拖得起,我可拖不起。”
“戏法大师”又不是“刺客”,哪里来的随身毒药!那只不过是借助导体短暂贮存,再缓慢释放的“电击魔法”罢了!为的就是吓他一下,让他匆忙亮出自己的底牌,自己好早做打算。
“呵呵,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放电电池呢?”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举起那只手套,问道,“您是想要这个?”
这个手套显然同样属于“偷盗者”途径。她知道有些高位者需要或喜欢补充自己的非凡特性,因而狩猎同序列的非凡者们。
“这?你拿着玩吧。”阿蒙却道,“这对我来说就像是糕点上的一粒糖霜,有它没它都一样。顺手拿来不过是出于好玩。你难道不觉得,他那震惊到极点的表情相当有趣么?”
“…谢谢,光顾着紧张去了,根本没心情欣赏。”她耸了耸肩,“时间有限,阿蒙先生,您有办法加速非凡特性的析出吗?不然我只能丢下它了。”
要是等到那群马仔发现不对,她的救人计划又要横生枝节。
“呵呵,可以。”阿蒙悠悠地笑了笑。
阿诗黛拉没有任何感觉,但一道流光从她的体内飞出,悬浮于霍德华的尸体前,很快便拉长成一道削瘦的人形。
那是一位黑眼珠黑卷发的年轻男子,一身古朴的黑色法师袍,头戴尖顶巫师软帽。循着她的目光,他抬眸笑了笑,正了正右眼眶上水晶般的单片眼镜。
“Σ!!”对阿蒙有着深刻心理阴影的阿诗黛拉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家人们谁懂啊,这张脸看着就吓死个人!
阿蒙同样翻手一握,点点雷霆的亮色便飞入他的手中,几个呼吸便凝聚成一个浅蓝色的六边形棱柱。
“你竟然没有趁这个机会逃跑。”他推了推眼镜,勾起嘴角。
“啊对对对,我终于意识到跟着您有钱赚了,快乐得想死,一点儿也不思念以前的生活——这不,大丰收。全是偷来的,没花一分钱。”阿诗黛拉面无表情地跑着火车。
这种三岁小孩的伎俩,一位天使有一百种方法把她给抓回来。比如说,阿诗黛拉敢打包票,她的体内现在绝对还藏着一只这家伙的分身!
阿蒙似乎对她的白烂话水平颇为欣赏,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回她:“杀人越货的事情,应该叫抢才对。…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来您是一位强盗序列的非凡者啊,失敬失敬……呃,我是说,您能够提供反占卜的手段吗?我怕教会的人来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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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阿蒙微按帽檐,勾起嘴角,又一次化为了一道流光星屑,消失于阿诗黛拉的视线之中。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开门”进入密道,去解救那些被困的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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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为什么阿蒙在女主的脑海里,女主却有时能看到他的动作?
a:是基于灵性直觉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