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十点，清宁路两侧的商铺陆陆续续的关灯歇业。步行道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
    许途把车停在笠禾的店前，未等他熄火，顾砚清就先行下了车。
    看着已经走入店内的男人，许途深深叹了口气。
    他跟在顾砚清身边已经五年了，还记得前年政府酒会后，他大着胆子问了顾砚清明明他不是面试人中能力最为出色的，为何会选择了自己。
    以为顾砚清不会回答，没想到他听了只淡笑着说了，“你面试的时候说你喜欢的诗人是王维，喜欢的古诗是《相思》。”这么一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许途还记得当年的面试情况。
    一个个面试者出来后灰头土脸，还有人咬牙切齿的吐槽，说这个政坛新贵真的很难伺候，问的问题也是极为刁钻古怪，专业的问完后还问唐朝诗人里最喜欢哪一个诗人，简直是有大毛病！
    对于他们口中的政坛新贵，许途有做过了解。
    他是顾家人，早年留学德国，任海德堡大学法医病理学教授，03年回国后在西宁大学教书，同时还是西宁警局鉴证科的一把手。
    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在其专业领域里的翘楚会在06年九月销声匿迹，而在07年年初以政客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大众的眼里。
    一时间，a国的政坛风起云涌。
    早年，顾明烨和慕博远为了西宁市长的位置争的焦灼。结局是顾明烨连任，慕博远沦为阶下囚。而就在前两年，顾明烨官至西宁省委书记，其子顾砚清被京市那头任命为西宁市长。
    短短六年时间，他就从一个政坛新贵一路青云走到了西宁市长的位置。如此之快的升迁速度，自然也招惹来了非议。
    曾有人明里暗里的说着a国就是顾家人在当家。爸爸坐过的位置，现在轮到儿子来坐，活脱脱的家天下继承制。
    这话自然是嘲讽，但顾砚清这六年来的官场履历也的的确确的漂亮。
    08年a国嘉市地震，先不说顾氏出资出力的，单凭顾砚清能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就立马召开会议拟定抗震救灾的详细方案，再随着救援团队深入灾区参与救援这一点，他就足以吊打了很多不作为的官员。
    更别提原就学医出身的他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同医护人员并肩作战这事了。
    这样一个出身极好的豪门贵公子，却能够深入基层，关心民生，与群众共渡难关，属实的罕见。加上他的为政举措也是切切实实的为人民百姓谋到了福祉，所以那些非议也就变得可笑至极。
    人前，他是仕途大好，风光无限的市长兼国会议长，可许途知晓他的这位先生实则内心晦暗成疾。
    这个时间，笠禾里面早已没有了顾客。
    顾砚清刚踏入门内，笠禾的老板穆姐便恭敬的向他问了声好，然后就亲自把靠窗第二个位置那处的隔离带与请勿入座的标志牌撤走。
    顾砚清入了座，双腿优雅的交叠，手轻放在腿上，目光落在对面的木椅上，眼里一片孤寂。
    许途进了笠禾，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然而这个场景他并不陌生，他甚至都知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
    和他想的一样，笠禾的老板端着一个白色的瓷盘，瓷盘里放着三枚刚出炉的榴莲酥，然后就把瓷盘放在了木桌中间。
    顾砚清拿起一枚，细细的品着，神色淡然。可只有站在收银台处的许途知道顾砚清其实对于甜点是不热衷的，而且不喜榴莲。
    “这么晚了，我以为顾先生不会来了。还好你发了消息给我，谢谢啊。”
    面对慕姐的道谢，许途也只能笑笑。
    连今年，一共五年，每年的九月十五号晚上，先生都会来这笠禾坐上一会儿，然后回到一处名为临江苑的住宅待上几个小时或者睡上一晚……
    彼时，西宁大学附属医院，独立的vip病房里，顾砚欢伸手握住病床上暮年白发老人的手。老人戴着氧气罩，双目阖着，眼边已有皱纹丛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手被人握着，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来人后，眼眸瞬间变得清亮，隔着氧气罩轻声开口：“回来了。”
    一句回来了，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顾砚欢笑了笑，眼里却是难掩酸涩，声音微颤，“爷爷，欢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