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气味夹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顾砚欢是万万没有想到顾砚清会一把将自己拉进他的怀里。
头从他怀里扬起的同时,顾砚欢的眉头也是皱着的,在和面前男人的目光对上时,她心里没来由的一滞。
这双眸子,她曾在以前无数个和他缠绵的夜晚动情亲吻过。
她喜欢看他的这双眼眸饱含爱意,喜欢看他因为自己而失控……
车内光线柔和,沉默充斥着迈巴赫的后座。顾砚欢移开了目光,手也试图挣扎逃脱,可顾砚清就是不让,反而握的更加的紧了。
“既然不是避我而不及,那就不许离我这么远,以后也不许躲着我。”
他的声音缓缓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味道,还带着无比的认真,适才眉眼间的那抹淡淡的愠怒也消散不见,现在是温然一片。
“顾砚清,你发疯也要分场合,这里是车子,你的秘书还在前面。”
顾砚欢内心是焦灼的,许途就在前面开着车,顾砚清想丢人,她可不想。
以为男人听了会松开手,没想到男人的神情很是淡然,手也依旧握着她的手,力度也未曾松懈。
“许途很聪明的,他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你瞧,遮挡板严丝合缝着呢。”
顾砚欢睨了眼眼前的遮挡板,可心里还是不自在。叹了口气而后转眸看向顾砚清,“顾砚清,你到底想干什么?堂堂一个市长,居然会去做造谣的事。”
“囡囡你答应我,我就松手。”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柔之中还有着势在必得的意思。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叫他名字次数最多的一天了。终于不再是毫无感情的“顾市长”,即便连名带姓怀着愠怒直呼他的名字,他也是高兴的。
他的囡囡,无论是喜的还是恼的,又或者是气的,他都是喜欢的。他实在忍受不了她在面对他时是那种无波无澜、心如止水的模样。
顾砚欢的眉头轻蹙着,似乎不明白顾砚清那没头没脑的话,沉默了两秒,而后淡声问道:“答应你什么?”
顾砚清腾出一只手,轻轻的将顾砚欢脸庞处调皮落下的发丝轻别在了她的耳后,目光温润的看着她,声音低沉轻缓,带着致命的诱惑,“重新开始,那天在景会寺,我是认真的,没有一句玩笑话。”
话音刚落,就听眼前的人一声轻笑。
就着车内的莹莹光线,她看着他,光下的男人,浓黑的发梳理的整齐,一丝不乱,俊美的五官轮廓在光影里泛着柔和。
顾砚欢唇角含着讥嘲的笑,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是可以重新来过的,过往要么被遗忘,要么被毁灭。很显然,你我的过往已经都在六年的大火里焚烧殆尽了。已经成了灰,又谈何重新来过呢?”
“更何况,六年前你和齐萱……”
上床二字就像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瞬间让顾砚欢止住了话,硬生生的让那两个字回到了喉咙深处。
她的欲言又止和清冷的笑容,还有眼里不加掩饰的讥嘲和寒冷,让顾砚清握着她的手倏然用了力。
他不喜无动于衷的她,更是不喜心意已决、言语化作刀刃刺向他心脏的她。他更怕,他一旦松了手,以后就再也握不住了……
“六年前……”
“六年前你和齐萱上床了。其实,你要是移情别恋了,大可以告诉我的,实在没有必要暗渡陈仓的。”
在顾砚清开口时,顾砚欢先他开口了。
她不想听他讲述六年前的事,是谁说的,逃避,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唯有面对才是。
现在,她面对了,还说出了她最不想说的那两个字,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能放下过往,带着曾经对他的那些爱意,让那些成为过去,统统成为过去。
凤凰涅盘,方可重生。她也想要重新生活,但这个重新,一定不会有眼前的这个人。
“六年前的事纯属是个误会,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解释。因为有时的解释意味着欲盖弥彰和掩饰,我更喜欢用事实来澄清。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男人的话虽轻缓,可还是让顾砚欢心头为之一颤,但也只是一瞬。哪怕六年前真的是误会,可要真的回到过去,还是太难。
他们之间夹杂着太多太多,六年相错的时光、一个小生命、还有她在德国那段隐晦的过往。
这些都注定他们是回不到过去了。
一路沉默,直至车子停在了云水湾大门的对面,顾砚清这才松开了手,而后从身旁拿出了一个酒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递到了顾砚欢的面前。
顾砚欢低垂着眉眼,目光落在丝绒盒子里,眼里倏然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盒子里有着三个小面人,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看面相是她和他,小的那个是个小女孩,梳着一对小羊角辫,羊角辫的发梢是用红色发带系着的,额间的碎发上还装饰着一个草莓造型的小夹子。小女孩的面人依稀能看出和她的面相很像。
这是一家三口的面人。看来顾砚清应该是知晓了她曾怀过孕的这件事。
顾砚欢轻阖双眸,试图让眼里的雾气消失。几秒后,再次睁开眼时,眼里无波无澜。
她没有伸手去接装着面人的盒子,而是抬眸和顾砚清的目光对上。他的眼里有着期待,她则是有着淡淡的哀伤。
“顾砚清,这世上是有旧情复燃,可并不是全部。所有承载着你我之间的美好都全部随着那场大火幻化成灰了。哪怕你复刻了先前的那张水彩画、今日的这对面人,可那都不是以前的。我们就不能彼此放过吗?”
她的声音有着对于过往的叹息和现今的无奈,顾砚清默默的把盒子给合上,伸手轻握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六年前的九月十五号,临江苑失火,我从纽约回来,得知你葬身火海,那一秒我觉得我已经坠入了地狱;九月十七号,宠物医院打电话给我,于是我知晓火灾开始时,你并没有在家,我感觉有一束光照进了黑漆漆的地狱里。这六年来,我已然不是我,我字少了一个撇,成了名副其实的找。”
手心下是男人温热的胸膛,伴随着说话有着微微的颤动。顾砚欢没有挣扎去撤回手,而是任由男人压在自己的胸膛上,她低敛着的眉眼看起来很是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不听使唤的急剧跳动着。
顾砚清将头轻抵在她的额头处,绝望中试图找寻着希冀:“你说没有那么多的旧情复燃和破镜重圆,可我还知有一个词叫死灰复燃。对于你,我做不到彼此放过……”
顾砚欢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云水湾大门,淡淡的开口:“你已经送我到家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话音刚落,后座的中控锁被打开,顾砚欢打开了车门,迈步下了车。
车门被关上的瞬间,后座的遮挡板被降下,许途转头看向闭目背倚靠着座椅的顾砚清问道:“先生,是送您回辋川居吗?”
顾砚清睁开眼睛,看向云水湾紧合着的大门,叹了一声道:“去临江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