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手术做完,夏眠刚拿起手机,就发现资料已经全发过来了。
她坐在办公椅上,一边吃着司机送来的饭菜,一边慢慢翻看发过来的资料。
事情很简单。
就是舅舅的公司要裁员,而舅舅正好在裁员名单中。
为了不被裁员,他就想要讨好上级,让自己留下来。
毕竟他所在的公司的福利是真的好,而且他没几年就要到退休年龄了,工作到退休年龄再退休的话,退休金会非常高。
但除了这些,最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脸面。
被开除?那多难听啊,说出去多丢人。
他们这一辈人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了。
尤其他之前还总在老兄弟之间吹嘘自己家庭多么美满,工作多么成功,说自己在家说一不二,在单位里也不可或缺。
要真被裁了,以后再出去喝酒吃肉都没法吹牛了!
没法吹牛,这对一个老男人来说多痛苦啊!简直是人生一大噩梦。
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被裁。
于是他只能想办法讨好领导,争取留下来的机会。
想要讨好一个人,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投其所好。
而夏老二需要讨好的人是自己的部门主管,只要部门主管跟人事说一声还需要他,那么他就可以留下来。
这个时候去讨好部门主管的人太多了,所以送钱送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太普通太寻常,根本入不了主管的眼。
而且他们公司管的也严,主管也不敢真的收贵重的礼物,要是在这个时间点出岔子,他就得跟着一起下岗。
所以主管油盐不进,去找他的全都被挡回来了。
因此,夏老二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
于是他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主管家的大儿子。
主管的大儿子在欧洲留学,身边全是高大魁梧的老外,而他只有一米七一,再加上网络上对不满一米八的男性非常不友好,所以这个大儿子对自己的身高一直非常有执念。
即使已经二十四岁,过了生长发育的年纪,他还是天天坚持打篮球、喝牛奶、喝大骨汤,什么能促进长高就吃什么,正规的医生也看,迷信的偏方也吃。
然而一点用都没有,他并没有长高。
但他的执念实在太深了,用老话来说就是执念太深人容易钻牛角尖,变得疯魔。
主管家大的儿子就是疯魔了,居然瞒着家里去做了断骨增高的手术。
他要求医生给他增高十公分,这样他就能有181。
因为网络上流行一个说法——说自己180的绝对没有180,说自己181的肯定有181。
所以他要增高到181,这样说出去别人才会信他真的有181。
他不想再被人怀疑身高。
医生照做了,术后,他的腿也确实长了十公分,但是他站不起来了。
坐了差不多三四个月的轮椅,每周都按时去医生那儿检查做复健,按理来说三四个月过去伤口长好,他就应该能站起来了。
虽然做不了剧烈运动,甚至小跑快走之类都不行,但起码应该能站起来。
可他站不起来了。
断骨增高的手术本来就是有很大的概率失败的,很不幸,他成为了其中一例。
他去质问医生,但医生总有各种的理由来推脱,并且让他做价格高昂的修复手术。
他想去告医生,可他人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又站不起来,他一个人生活都成问题,又怎么去处理打官司这种事情,而且请律师也需要非常高昂的费用。
他本来就是一直瞒着家里的,钱也是各种找理由跟爸妈要到的,做完手术口袋里就没剩多少了。
所以不管是打官司,还是做修复手术,他既没有精力,也没有钱。
这个时候,他终于慌了,打电话老老实实地把情况全部告诉了在国内的父母。
最后一通折腾,他被接回了国内。
回到国内时,他已经抑郁了,于是他的父母又是为他找心理医生,又是带他去各大医院看诊。
但看来看去也没个特别好的结果。
于是他们只能不停地想办法,找更加权威的医生来给儿子看腿。
夏眠所在医院的院长,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但他们院长的号实在太难挂了,人也经常不在医院,总是在外参加研讨会、交流会,并且还有一阵子去参与需要保密的科研项目,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江城。
现在人是回江城了,但号根本挂不到。
人一愁闷,有时候就免不了叹个气抱怨一下。
同事聚会的时候,主管就感叹过几声。
夏老二听了一耳朵,记下了。
之前他是肯定不会管的,甚至有个侄女在江一院工作的事情他都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
一个是懒得提,觉得没必要,反正也不来往。
另一个是不想跟这个侄女扯上任何关系,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他怕这个侄女惦记他的拆迁款,怕她翅膀硬了来找他打官司要钱。
所以他对夏眠这个名字一直讳莫如深,也不许老婆孩子提。
好像只要大家都不提,这个人就真的会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不出现就不会来找他要钱了嘛。
因此,要不是下岗危机,夏老二是绝对不会主动联系夏眠的。
绝对不会。
…
看了这些,夏眠的情绪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她反倒对收集这些资料的人很好奇,因为资料真的查得太全面了,甚至还有那个主管大儿子在ins、微博等社交网络上宣泄的发言等等。
是真的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放过,否则她也不可能根据资料,就在脑子里构想出这么全面立体的故事。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夏眠合上资料。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自己应该怎么去处理这件事更合适?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直被这么骚扰,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困扰的。
她自己不要紧,但妨碍到同事就不好了。
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乎只思考了一瞬,夏眠就有了想法。
她拿起手机,给司机打去电话。
“喂,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个律师吗?我需要他起草一份律师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