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媛看到最后一句，原本还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心脏也猛地漏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能十分自信的确认就是夏眠说的那样，可是又做不到给出什么证据来否认。
    因为她本身就找不出任何证据。
    但夏眠现在正分析在兴头上，因此还在持续输出。
    【夏眠：而且我觉得我说的没错，你看啊，最后一条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夏眠：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你在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会有怎么样的情绪，如果难过的话他要怎么做？】
    【夏眠：正因为你们之前的关系，对他而言是有一些尴尬的，而像他这么体面的人，肯定也不会擅自过来打扰你，他又实在害怕你真的会因为这样感到难过。】
    【夏眠：到时候他要安慰吗？要做什么你会高兴一点？我觉得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个很难思考出答案的难题。】
    【夏眠：所以与其让那样的情况发生，或者说就算那种事情会发生，那么至少在发生之前他也会向你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说到这里，赵媛又怎么会不知道夏眠的猜测是什么意思。
    有一瞬间她其实有点想喊停，想说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可是等到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要让自己说什么呢，也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但尽管如此，尽管知道段清寒当时那么说确实也是因为这件事发生了，但也并不影响他的确在改变的这件事本身。
    段清寒的声音、眼神都那么熟悉，可是再跟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又有着绝对足够的真诚。
    他那样一个人在用那样的眼神看你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相信当下所有的真心话。
    【夏眠：怪不得他突然跟你说那些呢，其实只是想要给你传递一些信息。】
    【夏眠：或者传递一些情绪吧，诸如‘如果难过了还可以去找他’‘希望你可以想到他’这种的。】
    【夏眠：不过后面这些可是我自己猜的，可不能保证有什么真实性，但是我就是莫名其妙有这种直觉，很难形容。】
    【夏眠：但说真的，心思其实对于他而言来说还是蛮难出现的了，毕竟在感情上处于低位的时候只能靠自己的猜测，处处小心，又要处处敏锐。】
    【夏眠：而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居然会出现这种情绪，虽然我对他也不太了解，但的确还挺能打动人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赵媛想装傻说不知道，但这个时候很明显不能，于是也只能继续听着对方说。
    【夏眠：只能说他的确是对你不一样了。】
    【夏眠：之前我不是说他可能对你有好感是真的，但现在怎么说呢，我感觉比之前一定会更上一层。】
    【夏眠：说直白一点，也就是他更在意你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害怕。】
    【夏眠：哇，我突然有种感慨。】
    【夏眠：果然在情感面前人人平等啊。】
    【夏眠：多么骄傲的人也会卑微，多么任性的人也会低头。】
    【夏眠：不过呢，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我也觉得爱也会让人强大，更自信一点，更从容一点，都很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媛居然有一种越听越心虚的感觉。
    不过夏眠也算是察觉了她这种心情，虽然没有把握的很准，但还是稍微开口让她安心一点。
    【夏眠：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们本来就在那天之后跟对方没联系了！】
    【夏眠：虽然我知道你是一个不怎么会内耗的人，但为了避免发生某些意外，所以我也只是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
    【赵媛：没关系的，我知道，跟我还用说这些么。】
    【夏眠：我也只是表示一下，我确实理解你这种心情嘛。】
    【夏眠：因为其实很多人在大部分朋友面前都会稍微包装一下情绪，而能彻底展露情绪，展示一些不太好的一面的人并不多。】
    【夏眠：当然不是说你会有那一面，就是说我可以理解你有的时候一些不太好启齿的想法，我也知道，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也完全理解并站在你这边。】
    【夏眠：我只是现在说这些，想让你感到安心一点而已。】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现在除了谢谢好像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话来。
    【夏眠：而且我也完全相信你说的，已经对章希乾完全放下的这件事。】
    【夏眠：说实话，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第二天要去跟段清寒结婚领证我都没意见。】
    虽然知道是安慰自己的话，但赵媛的确也是被逗笑了。
    【赵媛：行啊，信不信到时候我真的拿两个结婚证摆在你面前吓你一跳。】
    【夏眠：难道我当时就没有吓你一跳吗？】
    【赵媛：……嘶。】
    【夏眠：所以你想，我怎么可能会说你，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夏眠：不过我说个猜想，也不知道现在段清寒在干什么。】
    【赵媛：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刚刚才从我楼下离开。】
    【夏眠：不过他那种做事总是滴水不漏的人，估计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吧，毕竟又不能真的做什么……】
    【夏眠：虽然我们已经分析出了前因后果和他当时的想法，但我依然觉得这个事件整体流程下来还挺戏剧化的。】
    【夏眠：算了，毕竟在这些事上面，我跟梁屿川也只能算是个外人嘛，而且我还专门嘱咐梁屿川了，肯定不会多过问这件事情。】
    【夏眠：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弱点本身就是你自己的想法。】
    【夏眠：只要你觉得不在意了，那其实什么都没关系。】
    【夏眠：当然！！你不要介意我有时候想要八卦的心思！！】
    【赵媛：知道了知道了，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嘛，是我的话我也想八卦啊。】
    【夏眠：嘿嘿，那就好。】
    【夏眠：那我先去继续吃饭啦！记得给我同步更新一下你跟段清寒的消息！！】
    【夏眠：毕竟抛开别的不谈我还真的挺好奇的……】
    【夏眠：这种堪比狗血小说的剧情简直太精彩了……】
    【赵媛：感兴趣？，那你要不要自己试一试？】
    【夏眠：不了不了不了我想起我等会还要出门走了走了拜拜拜拜！】
    夏眠这次倒是消失得很快，简直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就留下赵媛一个人对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手机开始发呆。
    其实刚才夏眠说的那些话，仔细想一想，自己也完全能够感觉到。
    关键是还有夏眠没说的。
    那就是……
    现在在段清寒的眼里是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他会怎么想自己？
    是不是会发消息来试探自己，或者干脆对此绝口不提？
    也不对，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这样的话题的。
    那估计是会优先看自己的情绪怎么样，然后再思考自己需要做什么。
    赵媛惊讶的发现现在的自己居然已经可以稍微预测到段清寒的行动走向了，虽然有时候不那么准，可是大方向应该没错。
    那他希望自己是什么反应呢？
    如果自己真的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他会怎么样？
    可是问题想到这里，居然就卡住了。
    赵媛发现自己竟然想象不出来。
    她想象不出来段清寒会怎么样安慰人，毕竟自己跟他一直以来的相处来看，他的情绪永远是最稳定的，而恰恰也是因为他的稳定，让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
    甚至连接近告白这样的话，即使那一刻有些悸动，但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外溢。
    说到情绪外溢……
    赵媛回想，上一次看到段清寒有比较明显的情绪表现，好像还真是……
    某一次自己跟章希乾回家，遇上他的时候。
    那种修罗场，赵媛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现在想想，自己此刻的纠结也算是那个时候就埋下了种子，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也的确没有想要跟章希乾发展成什么关系的意思，更不会觉得自己会跟段清寒有以后。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事情居然就变成了这样的走向。
    说来也算唏嘘。
    但因为想的很通透的缘故，赵媛仅仅是这么思考了一会儿，毕竟再想下去对方会怎么行动，自己也无法真的完全预料。
    于是她干脆把这种无法探究的情绪变成一种适度的好奇，就好像有时候外卖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会选择开盲盒一样，给自己预留一点未知的心境，倒也还算有趣。
    她呼出一口气，然后思考了一下，重新打开手机。
    她记得自己在跟章希乾断了联系以后虽然为了保持体面，还没有删他的联系方式，但也早就把他的联系人信息放在了“自己不可见”的分组里，这样只要自己不会看到，也就不会时常想起来，活在手机里做两个安静的陌生人就够了。
    不过之前跟他出去的时候，还是加了几个他身边的朋友，毕竟单方面删除联系方式这种事本身就有些不礼貌，但她也觉得应该再彻底的检查一遍，不要留太多交集才好。
    这么想着，赵媛在通讯录里面统统翻了一遍，然后找到几个自己有印象的章希乾的朋友，也跟着一起，装进了那个自己不可信的口袋里。
    她原本连他们的朋友圈也不想点开，不过在检查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因为手滑，就顺手点进了对方的主页。
    而好巧不巧，这个朋友估计也没有想到屏蔽什么的，就在两分钟前刚发了条朋友圈，文字内容就是很简单的“恭喜兄弟”和一连串的感叹号，配图则是两张看上去应该是抓拍的照片。
    因为时差的原因，自己这边还在黄昏，而章希乾订婚的那一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一张图是之前夏眠给自己看过的，订婚的两位主角站在一起的样子，不过这个看上去拍的更随意一点，但仍然能看到恢弘的私人庄园背景，以及一直流动的香槟塔，和美轮美奂的梦幻场景。
    第二张图应该是实时拍的，估计就是他那边现在的状况。
    看上去订婚典礼已经结束，而备受祝福的两个人此刻站在一起，仰头看着天空。
    两个人的看上去都那么般配，而夜空中好像也是为了点缀和祝福，正好炸开缤纷的烟花。
    看上去的确是下了血本的准备，毕竟赵媛之前才刚刚看过烟花，这种私人的规格，甚至不比那天午夜游乐场开园的时候看到的烟花效果差。
    烟火，誓言，夜空。
    该说不说，看上去的确是很美的。
    赵媛脸上表情并不太明显，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太多的感受。
    她甚至没有放大看，只是在这之后重新关掉了那个人的主页，然后把最后一个人也拉进了那个自己不可见的分组里。
    从此那一个世界好像跟自己再没有关系了。
    她重新打开自己的朋友圈，还是那些七七八八的内容，有同事抱怨今天的患者实在有些难缠，也有之前跟自己一起搭班的交班护士正在拍照说今晚吃什么。
    自己的生活完全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而在选择了不看那些人之后，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她依然生活在自己感到自如的圈子里，虽然平淡，但也并不无聊。
    不过她自己觉得平淡，夏眠却还在感慨她的经历简直狗血得像什么过时小说一样。
    赵媛本来想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不过她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新上线的无聊电视剧，原本安静了很久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是段清寒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是他，赵媛刚刚才被压下去的好奇心又重新提起，不知道段清寒是来探测自己情况的吗？
    是不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知道对方订婚的事？
    或者现在是什么心情？
    这种好奇甚至让她重新兴奋了起来，原本有些困意也瞬间消散。
    而且一般段清寒找自己通常都是会先发个消息，或者如果只是想接她下班的话，就会自己先到医院门口等着，总之就是主打一个不会太突兀地出现。
    虽然最近两次自己在科室遇到他，一次是为了给自己出头，一次是单纯自己跟着主任下去后意外发现的。
    赵媛整理了一下思绪接起来。
    “睡了吗？”那一边是段清寒的声音。
    声音听上去跟之前一样平静而沉稳，不过他好像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背景声音却不是很安静。
    赵媛听到这句话失笑：“如果我真的睡了，我现在还接你电话？我是不是还要说你吵我睡觉了？”
    段清寒明显在那一头也愣了一下，然后也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打扰到你休息，那你现在就可以先批判我了。”
    赵媛说：“而你问这句话，就也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肯定。
    如果说刚才自己还有些怀疑，那么现在赵媛就是有些确定了。
    段清寒好像的确是因为章希乾的事有了那么一些波动。
    毕竟换做是以前的段清寒，就算是真的跟自己打电话，也一定不会问这样看上去没有营养的话题作为开场白。
    不过赵媛不打算真的为难他：“怎么了？”
    “你现在……”段清寒的声音又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什么，也好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就更加印证了赵媛的想法。
    段清寒做事说话向来游刃有余，现在居然还会有这种听上去有些犹疑的声音。
    似乎是在思索。
    而赵媛也很有耐心，等待着段清寒再一次说话。
    不过还好，对方没有停顿多久，继续开口说道：“你家的阳台上是不是能看到电视塔？”
    “哎？”这句话倒是有些超出赵媛的想法。
    原来不是试探也不是疑问，可是这样几乎对他来说有些无厘头的问句是……？
    不过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她也开口应道：“是啊，怎么了？”
    电视台上面的信号塔算是市内的地标性建筑，时常会在一些夜晚发射七彩光束，有时候一些活动举行的时候也会持续亮灯，也是有些外地人来这里必定打卡的项目之一。
    不过对于一直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因此赵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那从你另外一个房间的窗户看的话，能不能看到护城河？”
    “……哎？”赵媛这次依然怔住了，就算两人现在只是在通话，但她因为不解的缘故，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也算……能看到，不过有点远了。”
    “能看到什么地步？”段清寒又问。
    这下换成赵媛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也只能跟着如实回答：“我家住的比较高，所以还是能看到护城河附近的灯光，可是更具体的就看不清了，因为像河堤之类的就比较不明显，而且我现在能看到也就只有一个轮廓……”
    “我知道了。”段清寒声音好像放松了一些。
    “那你等我一下。”他又说。
    “等……等什么？”这下赵媛是真的不明白什么情况了，对方看上去也并没有在问自己别的，反而这种听上去有一些奇怪的要求，好像跟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关联。
    不过段清寒现在好像在那一头轻笑了一下。
    “很快，一会儿就好。”段清寒说。
    赵媛这一次倒是被完全勾起了兴趣：“什么……”
    “没什么，也不算什么小秘密，你很快就知道了。”段清寒说，“还好你没睡。”
    “你不会让我现在过去吧？是要去电视塔还是要去护城河？”赵媛也懵了，“可是我现在能看到那边，不代表我离他们很近，就算我现在打车过去，怎么也得四五十分钟……”
    “不用。”段清寒很快说，“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先挂电话。”不过就算在这种时候，段清寒也会记得体面地等赵媛先挂。
    就算有太多疑问想问，但是现在段清寒暂时还明显没有告诉自己的意思，看来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赵媛也只能先顺着他的话，暂时挂了电话。
    不过在挂完之后就开始好奇起来了。
    她本来想立马去找夏眠，都拿着手机在输入框里都写了一长串文字了，但是想想现在这个点对方要么休息了，要么就在跟梁屿川过二人世界，毕竟现在这个点还算有点晚了，今天她跟自己八卦了这么多，现在应该没空。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是她也想知道段清寒到底想做什么，这种极度的好奇反而让她冷静了一点，要是现在告诉夏眠，万一真的被对方猜到，那岂不是就没了想看正确答案的心？
    不过不过最后一个原因是……
    她也有些害怕夏眠的分析。
    算了，她想，到时候把这个事情复述给夏眠的时候，她不得吃好大一惊么——当然也有可能自己在知道答案之后选择不告诉她。
    但那些都是后话。
    段清寒现在想做什么？
    赵媛摸不准，既没让自己过去，又要说个地标，难道说今天是有什么活动？
    还是说他们公司包了电视塔需要庆祝？
    ……她带着这样的疑惑走到阳台上，的确看到了远处的电视塔塔尖。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亮着灯，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这也太奇怪了。
    至于护城河……就更让人疑惑了，从自己现在这个方位也只能看到一点远方的灯火，而因为夜晚的原因，现在的护城河看上去就是一条黑色的绸带，更加没什么值得看的。
    那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现在想来想去也猜不到他想干什么，夏眠手扶着阳台的边沿往下看，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要说段清寒现在出现在自己楼下，似乎都靠谱一点，可是现在往下看也没找到他的车，而且刚才听段清寒在那边说话，甚至还有些嘈杂，应该不是在家里面。
    难道说……他公司里出了什么事？
    也不对，如果他是公司里面出事了，那肯定又要去联系相关的人员，联系自己一个医生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给自己诉苦？
    那更不可能了，这完全不符合段清寒的行为逻辑，不考虑。
    赵媛左想右想都想不通，最后干脆放弃。
    她最后也得承认，虽然自己现在暂时知道了一些段清寒的习惯和逻辑，但他具体会做什么，自己还是无法看透的。
    她叹一口气，还是先回到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