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只是一个局外人，赵媛说不定还是好奇一下linda跟段清寒究竟发生过什么，可现在自己虽然没有真的跟这件事有关，但多少有点直觉，倒也不用自欺欺人。
    她看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日料店，倒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觉得映出柔黄色光线的店面在夜色下很好看，而且是自己现在已经吃饱了，但是还是觉得这是一场不错的体验。
    而且自己现在本身就没有更多的立场，如果段清寒愿意说到自己也可以当做个倾听者，而就算他可能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表述，那自己也一定不会去为难对方。
    赵媛在这方面还是想得很明白的。
    不过这倒也让她好奇起段清寒在公司里的样子。
    虽然之前也好奇，但纯粹是因为无聊了想一想，毕竟自己这种从来没有进过大厂和公司的人，有很大一部分的好奇只是关于他们的公司运营模式和相关的体系。
    在医院上班，尤其是在他们科室，虽然有打卡机，但是正式员工好像都不会经常去打卡的，因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查房和交班就已经证明了，那个时候人必须要在场。
    而且一般医生上班的时间比很多大厂和公司的人都要早一些，因为六点钟护士就要开始准备抽血，七点多医生就要进办公室趁交班开始之前先开医嘱了，所以一般等到交班和查房开始的时候，大家人都已经到了。
    更何况因为上班时间比较早，通勤的时候甚至连高峰期都还没开始。
    ……怎么不说是一种避开拥堵的方式呢。
    所以其实赵媛虽然大概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上班的，但是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体验过，反而会充满好奇。
    而段清寒又是年轻的掌舵人，而跟自己见面的时候，在细微之处应该会跟公司那些人不同。
    不过还没等她想明白什么，就看到不远处的布帘门动了动，然后有温暖的光露出来，再很快合上。
    而段清寒从中走出来，好像有些焦急似的，才看到这边之后加快了脚步，同时也与赵媛对上眼神。
    大概是看到了被车窗遮住半张脸的赵媛，她看见段清寒表情好像是怔了一下——好像最近他总是露出一些不是很常见的表情。
    而且两人简单的这一秒对视之后，段清寒两步走过来，拉开了车门。
    车里没开空调，而夜已经很深了，带着点凉意，段清寒刚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点冷清的夜色。
    赵媛看着他，没立刻说话。
    倒是段清寒好像是先沉默了一会儿，发动了车子，但是并没有开出去。
    大约在原地停留了好几分钟之后，段清寒才上了路，不过车速还是压得很慢。
    “我先送你回去。”他说。
    赵媛当然没什么异议，还很轻快地点了点头：“好啊。”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赵媛感觉得到。
    她发现段清寒好像本来想在车里放点什么音乐，不过手还没碰到蓝牙的按键，才刚刚从方向盘上移开一点，又想到什么，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来。
    赵媛看见后只是轻轻一笑，甚至还帮段清寒打开了音乐：“还是说你不想听？”
    段清寒偏头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
    “我哪会有什么不喜欢的，”赵媛说，“哦，只要不要再给我放什么伤感dj网络排行就行。”
    大概是开了这个玩笑的原因，段清寒好像比刚刚稍微松弛了一点，也轻笑了一下。
    赵媛其实本来就无意主动开口问这个事，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她也不是段清寒公司里的员工，本来自己就不应该主动提起。
    不过段清寒好像自己很在意这件事情似的，看着她，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赵媛很少看到段清寒有这么犹豫的时刻，因为好像在他那里，做决定似乎是最简单的事情，因为只有做下决定之后才能更好的去安排后面需要做的事。
    可是他现在……在犹豫什么呢？
    赵媛自己也拿不准。
    自己并不知道段清寒现在的犹豫是在想怎么跟自己解释。还是说想让自己不要开口问这个事情，又或者是……编一个什么理由？
    不过也不对。
    段清寒向来不是会编理由或者撒谎的人，他一向直来直去，而现在有所疑虑……
    可能也只是在考虑自己的感受一样。
    因为这个地方离赵媛的家并不远，所以就算段清寒车速开的并不快，可是在几首歌之后还是到了目的地。
    停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状元看着段清寒倒好车，然后伸手关掉了刚才的车载音乐。
    德彪西的钢琴曲戛然而止。
    “你……”她看见段清寒先微微张了张嘴唇，说了一两个音节，可是后面的话又没继续说出来。
    由于他并没有明说，所以赵媛也并不知道他现在犹豫的到底是哪个点。
    但不管他现在在犹豫什么，这都不是赵媛想看到的画面。
    可这也不是自己能开口的。
    不过还好，过了半分钟，她就听见段清寒继续说道：“你……不好奇吗？”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开场白。
    赵媛的确是好奇的，可是……
    “如果好奇，你可以问任何想问的。”段清寒说道。
    她想了想，干脆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想让我好奇什么。”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好奇的地方可多了，你要是样样都说，那岂不是要说到明天？”
    这句话他原来说的时候也很轻松，所以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段清寒明显有一些放松的表情……原来他刚才还有些紧绷？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情的时候，赵媛却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不管我好奇什么，你其实也没有主动要跟我解释的理由。”
    这一次换段清寒愣住了。
    过了两秒他才说：“也许你从某些方面上说是对的，不过现在这一刻我就……很有想要向你解释的冲动。”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意思也很明显了。
    赵媛也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么直白，不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难堪。”
    但其实这件事情本身只是一个巧合，而且完全不严重，根本不存在难堪这种事情。
    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些难以捉摸，所以才会有微妙的，暂时无法完全说明白的情况。
    大概赵媛也是想到这一点，才觉得这样一直拖着也并不好，是时候给出一个答案了。
    不过这至少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
    “我也不好奇你们的关系，我就是觉得有一些……”大概是想到刚才那些猜测，“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次我告诉过你的？”
    段清寒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什么？”
    “虽然我当时也只是开玩笑，但我确实也好奇过，我当时被你把聊天记录都投到了公司大屏上，会不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一些歧义，赵媛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现在跟你说这个肯定不是因为你给我带来什么影响，甚至这件事情也只是一个乌龙，但我当时也只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大概是看到赵媛都解释的有点紧张，反而段清寒只是轻轻微笑了一下。
    “刚才你看到的那位是公司一个hr中层，姓林，”段清寒摆出一副想要全都说出来的态势，他好像也不打算叫linda的花名，毕竟那是在公司里面才会说的，“她的工作能力很强，业务能力也很好，而且基本上处理事情的时候八面玲珑，非常适合那个岗位。很客观的说，她的确是在我接手公司以来，相关职位上做得很出彩的一个人。”
    赵媛曾经看电视的时候是最喜欢这种独当一面的职场女强人，因此听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反而好像不是在听跟自己有关的八卦：“真的吗？这么厉害！”
    段清寒看到她的眼神，好像也没想到赵媛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嗯。你当时联系我的时候对方的确知道，然后……”
    因为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还算是一些隐私，而且段清寒也会保留关于linda的尊严。
    而赵媛很快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因此也只是笑笑：“没关系的，我不需要知道细节，你都可以不用告诉我。”
    “总之就是对方的确因为相关的事来找过我。”段清寒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非常克制，也没有过多的渲染当时的情况，“所以我是知情的。”
    这样一句“知情”，就已经能代表一些什么了。
    赵媛当然也能听得出来对方的意思。
    段清寒说自己知情，但是对于相关的表述也只停留在“知情”上面，悄悄就说明了，可能对方把这件事情放到了台面时候，但当今还也只是作为一个知情者，并没有答应或者更进一步的想法。
    其实赵媛甚至都有点理解对方，所以在刚才才会露出那样客气，但是有些微妙的表情。
    这并非对谁有攻击性，而只是一种无奈。
    赵媛非常厌恶比较和对比，因此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去猜测别人。
    “不过他这件事情之后，我们的确没有再联系过，就算有工作交集，基本上也都是通过秘书传达或者正常的工作往来，没有多见过面。”
    赵媛其实也不太需要这样的解释。
    就算自己当时跟章希乾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完全清楚自己的定位。
    所以那段时间她并没有任何的不自洽，甚至有的时候还见识过对章希乾不死心的女伴。
    说来可笑，两人当时还在一起的时候，章希乾甚至还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从来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没有生气的理由。”那个时候赵媛回答得也很肯定，毕竟这是事实，她完全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更何况他们两人当时还有一些各取所需的意思，无论是任何事情，想清楚自己的定位最重要。
    赵媛一直这么笃信。
    所以她从来不会对章希乾之前的那些女伴有任何意见，更不会做什么胡乱猜测，或者考验对方的事——毕竟这种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有些幼稚。
    成年人的情感经历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上班已经很忙了，如果能在工作的间隙获得一些微小的支撑，那就是情感索取的由来，并不能奢求太多。
    可能也真正就是因为自己当时想的太过清楚，反而在跟对方分开的时候，除了吃惊最先打破约定的人居然是对方以外，没有任何的不甘心。
    因为知道自己只能获得这些，而对方就算有了改变，可赵媛早已经对自己的需求和想法根深蒂固，于是不会轻易去冒险。
    所以在段清寒这一次里也一样。
    她甚至会觉得对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职场女性，更何况所谓这些心动，本身就是不能控制的事情。
    “我刚才……”段清寒试着继续说道，“也简单和对方沟通了一下。”
    其实沟通内容也乏善可陈，不过是一些隔靴搔痒的话。
    “对方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辞职吧？”赵媛作为一个体制内的医生，其实还挺好奇这个问题的。
    她不想让这么优秀的一个职场女性，因为一些所谓的心动而放弃自己的工作和拼搏，如果觉得尴尬，那就不见面就好了。
    这方面段清寒倒是如实说了。
    “我跟她谈到了这个话题，并且告诉过她，如果在工作上的问题我都可以配合，而且也会提供相应的机会。”段清寒说，“毕竟她的工作能力是大家都认可的，所以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有所影响。”
    “那就好那就好。”赵媛说。
    而且自己其实刚才也看到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是非常克制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也完全猜得出来那位姓林的女士可能在碰壁之后依然选择退回，而非撕破脸皮。
    赵媛想了想，甚至都有点能共情。
    毕竟那样的人看上去肯定很骄傲，而这样的人却……
    她咳嗽一声，看了段清寒一眼：“果然喜欢段总的人还是多。”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就绕到了他身上，段清寒怔了怔。
    “我这只是在夸你有魅力。”赵媛看着他说，“不是说你们男人最喜欢听这种话了吗？”
    段清寒看上去的确不怎么上网冲浪，不太了解一些所谓的网络梗：“……什么？”
    “算了，这种梗你不知道也好。”赵媛清清嗓，“毕竟你也跟那些段子里人不太一样。”
    “什么段子？”
    段清寒好像还是很好奇。
    赵媛在面对段清寒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时，眨了眨眼，忽然就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网络段子，对于他们这种现充来说，不了解也很正常。
    她试图用比较浅显易懂的话来解释：“反正就是……说一些没本事的男人，注意啊，这里的重点是没本事！说这些人反而会比较自信！觉得自己魅力无限！”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网络梗，但赵媛面对段清寒这样的人，解释起来总有一种上课被老师抽回答问题的感觉。
    “反正总之就是跟你没什么关系啦！”她干脆打算糊弄过去，“刚刚就是在夸你而已！”
    “我只是怕你会觉得不高兴，所以想多跟你解释。”段清寒见赵媛又说回了刚才的话题，于是接着道，“我跟她说了工作方面的情况，至于除工作以外的……也解释清楚了，现在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当然我说这些只是想跟你解释，不是要让你误会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有误会，”赵媛说，“我又不是你想的那种。”
    “而且对方看上去就很厉害，你们聊的内容我又听不懂，还不如给你们一点时间呢。”赵媛又补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段清寒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停顿下来。
    赵媛：“……怎么了？”
    她看着段清寒的侧脸，映在路灯下，线条俊朗流畅，又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是啊。
    这一刻她也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像段清寒这种人，又有能力又足够英俊，被人喜欢也再正常不过了。
    “没什么。”
    段清寒却忽然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误会我。”段清寒说，“所以从刚才上车的时候，我就想要怎么跟你说清楚才好。”
    这句话乍一听还有点矛盾。
    因为如果是按照他话里的逻辑，既然都知道赵媛不会误会了，那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必要。
    果然，段清寒似乎又迟疑了片刻——他今晚似乎迟疑了好几次——再重新开口。
    但开口的时候还是勾了勾唇角。
    好像露出一个似乎是自嘲的笑容来。
    “我想跟你解释的原因，可能就是……”段清寒自己叹了一口气。
    “说句不那么正确的话，虽然我知道你不会，但是在某一秒，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说想看到你吃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