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句老话说是童言无忌，但赵媛听到对方的话后还是愣了一下。
奖励这个词好像总是跟孩童挂钩，但放到自己身上，赵媛好像很久没有考虑过要给自己奖励这种东西了。
但是为了不让孩子失望，赵媛还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想要的奖励吗？”
段萌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好像把赵媛问倒了，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对方。
成年人想要的奖励是什么呢？
对于他们来说，一次休假，一次值班时难得的清闲，危急病人的转危为安，就已经能让他们放松下来了，从结果上来说，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也许应该就算作奖励。
可是从孩子的视角来看就完全不同。
孩子可能想要一只小狗，一朵小花，一次无忧无虑的出行，能装点他们童年的，就都算奖励。
赵媛微微倾下身，这一次很认真的看着段萌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如果小萌的病能好起来的话，对于赵医生来说也算是一种奖励。”
段萌眨了眨眼睛，好像没预料到赵媛会这么回答。
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开口说道：“可是我要的奖励都是为我自己要的，赵医生，你这样的算不算犯规啊？”
赵媛眼里的笑意更深。
她原本还犹豫，今天要不要来看一下段萌，现在又觉得刚才的犹豫实在是没有必要，或者说，自己就应该再早一点过来看。
“这个不算犯规。”赵媛很耐心的开口道，“因为这本来也是我想要的，它也是我的愿望。”
段萌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但是不管有没有理解，她依然对着赵媛点头：“我知道的，因为我母亲也这样说。”
赵媛看了看时间，知道对方父母应该快回来了，更何况自己是工作间隙过来的，也不能一直在肿瘤科待着，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
她又跟段萌聊了一会儿之后，重新站起来：“那小萌先好好照顾自己，赵医生有空再来看你。”
见她要走，段萌还下意识地拽了一下她的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赵媛笑着说。
“那……那……”一向伶俐的段萌忽然欲言又止。
赵媛看得出她有话要说，主动停下来问怎么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哥哥？”
赵媛被对方这句话问的愣了一下，停顿片刻才点点头。
“怎么突然这么问？”
其实赵媛并不知道段清寒回去有没有跟段萌提过自己的事，不过这个答案也并不太重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来。
然而段萌也只是眨着眼睛：“没有呀，我只是想到那天遇到你们的时候。”
赵媛停顿了两秒才想到，对方在说的是自己当时跟段清寒相亲时，快结束的时候遇到段萌的情况。
可能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想那么多，因此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她：“其实我哥哥有时候很忙，但他对我很好，我还担心你会讨厌他。”
赵媛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哥哥有时候回来会跟我说一两句你。”大概是因为孩子年纪小，段清寒在跟对方说这些的时候，也没想过赵媛会跟段萌有所接触，而小孩子显然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心思，“不过都是说的跟我的病有关的，问我第一次在你这边治病的时候怎么样……”
“我当时跟我哥哥说的都是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段萌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比之前高了一点，眼里也闪着光：“当然我不是说现在给我看病的医生就不好，现在的这个医生也很好，不对，我的意思是说……”
段萌好像有些语无伦次，赵媛及时开口，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小萌喜欢我们，所以我们也喜欢小萌。”
段萌好像被这句话安抚到，静了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赵媛。
“那赵医生喜不喜欢我哥哥啊？”
段萌忽然又抛出一记惊天的话。
不过对于孩子而言，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冲击力有多大，而且她说的喜欢可能也不是成年人间的暧昧喜欢，而是她想象当中的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喜欢。
“因为上次我看到你跟哥哥吃饭，好像在聊一些什么？”
赵媛：……
赵媛回想了一下。
她记得当时双方都没那个意思，互相聊着一些扯淡的话题。
最关键的是，段清寒那个时候为了营造出自己又欠债又养孩子的情况，还把段萌说成是自己的孩子，结果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她的管床医师，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但又有些好笑。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赵媛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觉得有些有趣，并没有其他别的情绪。
“我哥哥有的时候回来会跟我提到你，所以我觉得我哥哥应该是喜欢你的。”
段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仰起头，让人无法忽略她此刻的认真，“那你呢，你讨不讨厌我哥哥啊？”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赵媛却没法不认真回答。
最后她微微弯下腰，然后笑着跟段萌说：“怎么会呢，我没有讨厌你哥哥。”
听到这句话的段萌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赵媛好奇道：“小萌，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段萌眨了眨眼直接说道：“我感觉我哥哥应该是喜欢你的，而且我觉得赵医生是好人，所以也想要你不要讨厌我哥哥。”
孩子的逻辑总是简单的。
赵媛只稍稍愣了愣神，便又笑着对段萌道：“放心吧，我没有讨厌他，你哥哥很好。”
段萌有些开心：“太好了！那你喜欢我哥哥吗？我哥哥超超超超级好，他会做好多好多东西，我的家庭作业……”
小朋友开心地讲述起来。
直到赵媛离开病房的时候，都还有一些晃神。
因为小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被带跑，讲着讲着她就忘了一开始问的问题。
赵媛也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顺着段萌的话往别的方向展开。
所以一直到离开，她都没有给段萌答案。
不过还好，在回到科室之后，很快就有新的工作压上来，让赵媛暂时忽略了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段清寒似乎这两天也有事情要忙，所以两人暂时没有过多的聊天，也算是有了一些休息调整的时间。
换句话说就是给这段关系更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不过赵媛在下班之后还是收到了来自自己朋友的慰问。
【夏眠：突击检查突击检查，你今晚吃什么？】
【赵媛：？】
【赵媛：我记得你今天不是值班的吗，值班的人问我干嘛，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吃饭呢。】
【夏眠：不就是因为值班，所以想找你唠一唠嘛！】
【夏眠：我陷入了值班点外卖的困扰，推荐一下我点点什么好吃的。】
虽然梁屿川的人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来送饭，但并不是一送来夏眠就会立刻吃，有时正忙的时候她就会把餐食放一边，等想起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变成温的或者冷的了，充满水汽，让人毫无食欲。
所以免不了的，总会有想点外卖的时候。
【赵媛：医院附近好吃的就那几家，如果说我的话，我会选择点一个一人食火锅。】
【赵媛：……嗯，我的提议真不错。】
【夏眠：？】
【赵媛：没有，我只是也在想今晚吃什么，要不真的点这个火锅算了。】
【赵媛：谢谢你给我提供的参考。】
【夏眠：……明明是我在找你问参考，怎么你还参考上了！！】
【夏眠：不过你今天居然不跟……一起？】
【赵媛：别以为你加了个省略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谁。】
【夏眠：0-0】
【夏眠：今天大厨不给你做饭吗？】
【赵媛：拜托，人家又不是没有正经工作要忙，每天处理这么多事情，我还要绑他过来给我做饭？算了算了，我可受不起。】
【夏眠：有什么受不起的，自古以来有句老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愿意吃，他愿意做，这不是非常完美吗？】
【赵媛：…………】
【赵媛：非常好的逻辑，让我无话可说。】
【夏眠：所以你今天去他妹妹的病房问了什么？】
【夏眠：说实话，人家小姑娘也挺可怜的，又懂事，人见人爱。】
【赵媛：是啊。】
【赵媛：毕竟我是人家的首诊医生嘛，就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然后随便聊了聊也没别的什么了。】
【夏眠：真的？】
【赵媛：真的。】
【夏眠：不信。一点都不信。】
【赵媛：还是个小姑娘，我能问什么！有什么好不信！！】
【赵媛：我就是病情回访！正常的患者回访！！】
【夏眠：按照回访记录的话，应该是肿瘤科的医生来找你才对，不需要你和病人对接。】
赵媛吃瘪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给自己找补。
【赵媛：……然后顺便看一看而已。】
【夏眠：嗯嗯嗯，行行行。】
【赵媛：不是你就说，你要是有这样的病人，回去回访一下很正常吧！】
【夏眠：我没说不正常！倒是你，怎么这么急……】
【夏眠：没事的，没事的，我知道你的心情的……】
【赵媛：别扯，我可没急。】
【夏眠：所以你们真的只聊了一下病情，没有聊其他的？】
这一次赵媛沉默了一会儿。
夏眠当然很快察觉出了端倪。
【夏眠：已经有一分钟没有回复了。】
【夏眠：不对劲。】
【夏眠：肯定聊了什么。】
【夏眠：当然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跟我说啥事也没有发生，没关系的，我知道的！】
【夏眠：噢，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说有什么电话要接，对吧！】
赵媛看着对方甚至还开始替自己找补起来，忍不住打了一长串省略号。
【赵媛：…………】
【夏眠：你看，又急。】
【赵媛：是真没聊什么。】
【赵媛：就是……】
【赵媛：就是她也确实提到了她哥。】
夏眠当然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不过赵媛跟段萌聊得确实不多，因此大致跟夏眠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夏眠：不得不说，段清寒妹妹就是那种特别讨人喜欢的可爱小孩，家长教育得很好，不管是礼貌和分寸都很好。】
【夏眠：而且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来，段清寒应该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并没有说你们之间的关系是怎么进展的，从这方面来说，我觉得我还挺欣赏他的。】
【夏眠：这么一说还是你有眼光。】
【赵媛：你别偏题！！！】
【夏眠：行行行，那你打算把这件事情跟段清寒说吗？】
赵媛愣了一下。
【赵媛：这种事我说不说都无所谓吧，而且段萌说不定也会跟她父母提一两句，提到我也很正常。】
【夏眠：那哪能一样呢？】
【夏眠：在孩子那里，你是对方的首诊医生，回访很正常，但是如果你跟段清寒说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媛：这两件事也可以合二为一吧？！】
【夏眠：说是这么说。】
【夏眠：不过还是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夏眠：而且我俩今天不是还看到她父母了么？看上去挺温和的，没那么不好说话。】
【赵媛：她父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眠：她父母就是他父母，你说呢？】
【赵媛：…………】
【赵媛：好一个文字活用。】
【夏眠：主要是现在他妹妹住院了，他估计也会过来，其实我觉得倒也没什么的，坦坦荡荡，当成首诊医师回访也没关系，或者当成段清寒的朋友一起去探望也没关系……】
【夏眠：总之只要目的是好的，是想着对方能更快好起来的，这也行。】
【夏眠：所以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多想，无所谓啦！】
【赵媛：刚刚八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夏眠：哪有，我这个人分得很清楚的好吧，八卦是八卦，正经提建议是正经提建议，你看明明很清晰。】
【赵媛：你最好是。】
虽然是这么说，但赵媛的确也知道，夏眠跟自己说这些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一直纠结。
想想也是，不管自己现在身份是什么，也都不影响。
【赵媛：那我点一人食火锅吃去了，你好好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夏眠：？？？】
【赵媛：不然你点个火锅呗，跟值班护士和实习生一起吃了，不也挺热闹的。】
【夏眠：我那个实习生这两天正好轮转，虽然还欠了我们科几天，我现在身边别说规培生了，连实习生都没有，孤家寡人。】
【赵媛：那我就有一个好建议了。】
【赵媛：五块钱，要不要听？】
【夏眠：？】
【夏眠：你倒不如先说说，我再考虑要不要转。】
【赵媛：先说就不灵了，这种东西很神秘的。】
【夏眠：？？】
虽然大概率知道是个陷阱，但她还是选择转账五块钱给对方。
【夏眠：好了，说吧。】
【赵媛：那我就来给你我的真诚建议了。】
【赵媛：我的建议是，你现在立刻点开外卖，然后下单两个苹果，摆在你的桌子上。】
【赵媛：信我，这就是最无敌的外卖！】
【夏眠：…………】
【赵媛：你就说对不对吧。】
【夏眠：你还是吃你的火锅去吧。】
【赵媛：我绝对是好心！这总没有害你吧！怎么还赶我走呢！】
【夏眠：接诊了，再见！】
赵媛当然知道夏眠这么说是的确有别的工作要做，毕竟住院总在医院里的事从来都只多不少，要是自己现在一直找她聊天，反而会耽误她的工作进度。
因此两人的闲聊点到即止，夏眠当然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个小玩笑生气。
关键是买苹果这件事，本来就在医院里广为流传。
众所周知，每个人在值班的时候都希望在自己的班上平平安安的，不要有突如其来的抢救或者危急情况，最好值班室的电话一个小时响一次正常报备就行，不要有打到手机上的急电，那就说明可能有未知的抢救要赶紧处理。
正因为如此，所以大家纷纷把苹果摆在桌子上。
众所周知，西医都是遵循循证医学的学科，但是在这方面好像大家都愿意为了自己的值班顺利而选择迷信，在这一刻，唯物主义的光辉荡然无存，毕竟谁都不想二十分钟接一个急救电话，忙得焦头烂额。
而苹果谐音就是平安，夏眠之前值班的时候就看到过某个科室的医生，为了保佑自己值班顺利，直接把九个苹果连在一起进行一些不太科学的祈祷。
就跟医院的笔一样，医院的苹果也是大家非常看重的东西。
夏眠正想着，旁边的护士就已经正好敲门进来；“夏医生晚上好，今天是我给你搭班。”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把一个看上去水灵灵的苹果，摆在桌子上：“刚才我同学买的，给你也捎一个迷信迷信。”
夏眠看着那个苹果，忍不住笑了：“谢谢。”
虽然拒绝了赵媛点俩苹果的提议，但是此时此刻她还是十分虔诚的把苹果接了过来。
毕竟在医院值班的时候，苹果的地位是高于一切的。
最后，夏眠就随便点了个简餐，开始了这一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