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森大张着嘴,看看倒在地上的衙役,又看看飒飒如同天人下凡一般的贾琏:
“楚留香!你敢打朝廷的衙役……你准是朝廷的反贼!
你好大的胆子啊!你这是要造反啊!”
一转头,朝着扯住邢岫烟的其中一个衙役道:
“去!抓住他!抓住反贼,朝廷有赏!”
扭着妙玉的其中一个衙役一直盯着贾琏瞧,此时忽然一跺脚,随即小声向另一衙役嘀咕:
“我的妈呀,我说这人怎么看着眼熟呢?
这不就是住在林大人府里的那个贾琏吗?
幸亏我就是头一天盯到半夜啊,他们几个后来白天盯着的,个个都给他揍了。
这人可邪性呢,听说他会分身法,而且个个分身都会打人。”
另一个衙役还没醒过味儿来:
“这人就是老张他们说的那个贾琏?可他那扇子上不是写着楚留香吗?刚才,他不是还自己说他叫什么孽海吗?这人到底叫什么啊?”
“甭管叫什么了,反正我知道就是他。
咱俩可都有老婆有孩子的,千万别上去找死啊。”
他忽然福至心灵,立马将扯着妙玉的手松了些,小声恳求道:
“仙姑,常言道:‘端人碗、受人管,吃人饭、看人脸’,我们哥儿俩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指望着我们养活,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这位贾大老爷楚留香大侠既然是奔着救姑娘来的,就求仙姑替我们说句好话,饶了我们吧。”
妙玉方才还在走投无路,此时见贾琏天人下降一般,当街来救自己,心中早已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之前觉得贾琏“浊臭逼人”,此时越看越觉得他“帅气逼人”,听衙役说了句“奔着救姑娘来的”,忽然想起一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觉立时就红了脸。
她那寒玉般的脸上瞬间浮起的羞赫,竟然两个衙役看傻了眼,半张着嘴,嘴角淌出了一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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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楚留香一定是个假名字。
邹森忽然眼珠一转,打算用个激将法诓出贾琏的真名实姓,以便秋后算账:
“大丈夫生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要是个真男人,敢说出你到底是谁吗?”
看热闹的人群当中,立马就有性子跳脱的人笑着搭了茬:
“孽海白莲楚留香!”
其余人听得有趣,也跟着大喊:
“姑苏城里出大侠啦!孽海白莲楚留香!”
邹森自觉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之下,朝人群瞪眼大吼:
“他是反贼!谁敢再喊,就是他的同党!”
早就被“一烙铁烫平”的姑苏百姓,登时吓得噤若寒蝉。
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因为当官的手里有权有刀,百姓就算占理,也决计斗不赢。
“父母官”树知府想拿烙铁烫平自己的“子民”,就算大侠“孽海白莲楚留香”再厉害,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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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公子忽然“哗啦”一声收了折扇,脸色瞬间一沉,已经是一脸威严正色,转而朝一旁还在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严焱森然问道:
“严大人,本官路过姑苏,当街见到如此暴行,你身为本地同知,岂可如此坐视不理?”
严焱万不料这贾琏一时是纨绔,一时是无赖,一时是大侠,一时竟又忽然摆出了三品大员的派头,让他这个书呆子根本应接不暇,一时慌乱,支吾顾盼,忽然明白过来,赶忙跪下磕头行礼:
“下官姑苏同知严焱,参见顺天府知府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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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娘诶!这……这大侠原来是京城里的知府大老爷啊!”
“啊?真的假的?京城里的大老爷怎么会这么年轻?这人有十八九岁?”
“好家伙,这位大老爷还一身功夫,你看着吧,‘一烙铁’也惹不起他啊。”
“哎呀这回可热闹大了!今天咱们姑苏的大街上可比戏台上还热闹!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微服私访’啊?他带没带尚方宝剑?有没有狗头铡?”
街上瞬间就开了锅一样,围上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很快,连旁边的河道里都塞满了撑过来看热闹的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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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森瞬间明白了:自己这是踢到了钢板上。
坏了,要倒霉!
他从小在京城长大,因为他老爹是北静王府里的管家,他向来很懂得要夹起尾巴做人。毕竟京城里到处都是大官,一个不小心就要倒大霉。
他是到了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姑苏,才敢如此放肆的。
此时见到了京里来的三品大员,邹森顿时就觉得脊梁骨立刻就像面条似地软了下去,膝盖立马就支撑不住身体,两腿瞬间就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小的邹森,拜见顺天府知府贾大人。贾大人福寿康宁,吉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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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早就吓得松了手,妙玉慌忙整理衣衫,奈何她丢了鞋子撕了袖子,岫烟便紧紧贴着她站着,好替她遮掩赤裸的半截手臂。
贾琏懒得听邹森唱喜歌,冷冷道:
“这位邢姑娘,乃是我们荣国府里大太太的亲戚,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逃奴?
如今我们荣国府为了迎接贵妃娘娘省亲修建省亲别院,此番是特地来请蟠香寺了然住持的高徒妙玉小师傅的,怎么也成了你嘴里的逃奴?
如此公然颠倒黑白,是谁给你的胆子?
还有你强抢了人家的马车,累死人家的马匹,不仅不做赔偿,还公然打人,这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还敢一口一个‘朝廷’、一口一个‘王法’?朝廷的王法是给你为非作歹用的?”
邹森已经吓得跪不住了,半瘫着磕头道:
“贾大人饶命!小的是一时糊涂,小的知道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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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死的马匹,打伤的人,都由你衙门先赔给人家,树大人若有意见,让他来林府找我说话。
严大人,今日的事情,该上奏的,你要上奏才是。你不上奏,本官也要上奏。”
严焱此时在贾琏的一张冷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纨绔之气,只觉一股威压之气兜头压下,让他只能连连俯首称是。
“还有这些捕班的衙役,应该专司缉拿办案,怎么会跟着一个巡检衙门的主事出来办差?他们办差到底有没有知府衙门的公文?”
严焱硬着头皮只能摇头说不知,贾琏一声冷哼:
“不知道,就去查。
查出什么结果,明日就张榜公布什么结果。
明日查不出结果,就张榜写上:查不出来,对不住姑苏的父老乡亲。
后天查不出来,就再写一遍榜文,看看贴多少张榜文之后,才能将结果公之于众。”
一转头,又朝邹森道:
“我说的这些,你觉得对吗?”
邹森想都没想:
“对!贾大人都对!”
“对就表个态,自己掌嘴,使劲儿打,让大家都听听,打脸是个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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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胆大的青年,忽然大喊一声:
“贾大老爷是青天!”
众人一愣怔,随即都跟着大喊起来:
“贾大老爷是青天!”
几百人扯开喉咙,震得河道里的水都翻起了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