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民船迅速包围住官船,忽然,一只响箭划破长空,凄厉的哨音惊得众人都浑身一抖。
几乎与此同时,这些船上的大汉都手举武器,振臂高呼起来:
“杀啊!不能放跑了一个!”
数百人的呐喊吼叫之声,震天动地。
而且这声音还越来越大。
因为还有更多的船只从远处的黑暗之中不断地向这里集结,每条船上都站在一群一手火把、一手兵器的汉子。
这些船越聚越多,后面不知还有多少。
正如贾琏之前的判断,方才还嚷嚷着喊打喊杀喊得最欢的那些官兵,此时傻呆呆地看着四下里包抄而来的大汉们,一见形式翻转,己方已经被对方重重包围,瞬间失去了全部斗志,纷纷扔掉兵器,跪地求饶。
有些狡猾又会水的,偷偷往后面溜,然后猛地一头扎进水里,拼了命地朝岸边游去。
却不料那些船上的汉子们,一见有人跳水逃走,也立刻有水性好的纷纷入水,只听得黑乎乎的水面上,“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又听得水里有人兴奋大声呐喊:
“我这边送了一个!”
“我也送了一个!”
“我们哥儿俩送了一个!”
官船兵船上的人听得这瘆人的喊声,吓得再也不敢下水逃走,只剩下缴械投降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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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所有船只纷纷避让,让出当中一条水路来。
一条大船越众而出,直朝贾琏驶来。
船头上昂然立着一个身量不高但一身精干的汉子,朝着贾琏一拱手,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地说道:
“盐帮南路香堂掌堂座下、姑苏分堂首座蓝五合拜见琏二爷!”
贾琏方才吩咐水性最好的德儿游水出去送信,此时见盐帮姑苏首座蓝五合亲自到来,便也起身也回了一礼:
“蓝首座不必多礼!
今夜岸上的花灯,都多亏了盐帮兄弟协助,此时又来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蓝五合早得了帮中的传信,得知正是这个贾琏给了盐帮一手盐引,让盐帮的劳苦兄弟们得到了切切实实的好处,更听说此人与少帮主的关系非比寻常,自然不敢怠慢分毫,十分恭敬说道:
“琏二爷忒客气了。
我们帮主已经传令天下,所有盐帮弟子,以琏二爷的马首是瞻,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我们盐帮上下,以能为琏二爷效劳为荣,我蓝五合带的弟兄自然不遑落后。
尤其今日来抓树郁这个狗官,别说我们盐帮兄弟,就是姑苏的每一个老百姓,都恨他恨得牙根痒痒。”
贾琏笑道:
“正是!
此贼对上欺瞒皇上,对下严苛百姓,天地不容,死有余辜。”
树郁听贾琏这话不善,显然是要杀他的意思,顿时慌乱起来,扯着脖子大喊:
“我是朝廷命官!谁敢动我就是造反!”
贾琏冷笑道:
“你这话说得正对。
你方才命人要射杀我,不是要谋害朝廷命官?你既然已经造了反,千刀万剐是少不了的。”
树郁不料贾琏如此反应奇快,一招反而把自己做实了一个“造反”的罪名,只得又软下话头:
“贾大人啊,我岳父是北静王爷的管家,我是北静王爷的门下,与尊府荣国府都是‘四王八公’的功臣派系,咱们都是自家人啊!”
“谁跟你自家人?你小舅子邹森才是你的‘自家人’。”
“哎呀贾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尊府和北静王爷都是老辈子的交情,又都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人,替太上皇……”
“住口!”贾琏一声断喝,“你少攀扯太上皇!太上皇他老人家一向爱民如子,怎么会纵容你用‘一烙铁烫平’了姑苏百姓?”
他这一句话的声音尤其大,故意要让楼上的戴权听清楚。
给太上皇戴上了一顶“爱民如子”的高帽,看你还怎么庇护树郁这个狗官!
这些盐帮汉子一听得“一烙铁烫平”五个字,顿时都想起自打树郁来到姑苏,就以严刑峻法“烫平”了姑苏百姓,不知制造了多少冤案出来,压得姑苏百姓每天连大声喘气都不敢,登时个个怒从心起,大吼:
“树郁该死!”
“‘烙铁知府’可坑苦了姑苏百姓啦!”
“杀了他!给冤死的人报仇!”
树郁一见这些人群情激奋,害怕之下,不免就有些口不择言:
“贾大人可不能让他们动我!
我这个姑苏知府可是北静王爷亲自向太上皇保荐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当即就下旨亲授的。
谁要是动了我,那就是打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脸,你看看当今皇上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贾琏等他说完,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挠头道:
“啊?怎么这么大来历啊?”
树郁跺脚道:
“那是自然啊!
之前的一任姑苏知府马葆是忠顺王爷的人,忠顺王爷投靠了当今皇上,太上皇气得不成。
多亏北静王爷举荐了我来,这才稳固了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江南的势力,北静王爷在太上皇心里的分量,不言自明啊。”
贾琏一声冷笑:
“可惜,这都不是你让姑苏百姓受苦的理由!”
话音未落,底下一片高呼:
“贾大人说得太对了!”
贾琏朝二楼瞟了一眼,把心一横,吩咐发儿:
“做干净点儿。”
发儿瞬间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比在树郁咽喉之下。
贾琏走到树郁身边,小声说道:
“让你死个明白:你的心太黑,你的话太多,最关键的,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贾琏手一挥,发儿手起刀落。
树郁脖颈上的献血飞溅如虹,四下里的欢呼声如惊天的潮水。
而贾琏则已经转身朝游船二层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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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一进二层船舱,晴雯先跑上来:
“二爷,方才好险。”
贾琏拉住她,只觉得她又软又滑腻的小手冰凉冰凉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怜香惜玉之情。
但此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转朝戴权道:
“世伯,方才树郁那厮当众‘太上皇他老人家’、闭口‘北静王爷’的,侄儿是实在没辙,只能让他永远闭上嘴了。”
戴权方才在里面听着,都快急得跳脚了,要不是他不能露面,他早就跺着脚大喊:
“快割了他的舌头!”
此时伸手一伸大指,赞道:
“我的世侄,你可忒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