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贾琏还没动手打他们呢,他们这帮子人,倒是先把李贵给打了。
贾琏从衙门回来的路上,骑马路过永安堂药铺,便进去买了他家炮制的安宫牛黄丸,正是治疗贾政急性中风的良药。
又绕去东四牌楼,找到专卖以经营人参、鹿茸、牛黄、麝香、阿胶等贵重药材的庆仁堂参茸庄,买了上好的鹿茸。
鹿茸可治寒热惊痫,益气强志,对贾政的病也很有好处。
他家的店铺后头就圈养了十几只雄梅花鹿,每一只都养得膘肥体壮。
每到清明后第四十五天,他家的伙计会当中捆住梅花鹿,手脚麻利地锯下“头茬茸”,伤口敷上玉真散,贴上油纸,再放回鹿舍。到了立秋后第三天,又以同样的方法采下当年的“二茬茸”。
这个锯茸的过程都是当众进行的,以示他家的鹿茸货真价实,
街面上有的药铺会用马鹿的“青毛茸”冒充梅花鹿的“黄毛茸”,或用“二杠茸”冒充头茬的“一锯茸”,但庆仁堂参茸庄却是不屑于做这些的。
这家铺子是李贵给贾琏推荐的。
自打李贵向贾琏“投诚”以来,一直都很替贾琏出了不少力,贾琏一直琢磨着,打算给李贵换个合适的地方。
贾琏的马刚刚转上宁荣街,就见兴儿骑着马急急打马赶过来。
一见贾琏,兴儿飞身就窜下马来,打千行礼。
贾琏微微皱眉问:
“有什么急事?这会子街上人这么多,你还跑马?”
兴儿气得小脸都歪了:
“小的急着去找二爷,咱们家里头,赖管家抓了李贵,正捆在马厩里头,叫三四个人在拿棍子打呢。”
赖大叫人打李贵?
贾琏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没问过我,赖大就敢擅自处置人?”
兴儿狠狠“哼”了一声:
“小的也是这么问了他一句来着,结果,赖管家给了小的两个大嘴巴,还骂小的是‘花尾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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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儿这小子,可不是个老实孩子,就凭他那嘴茬子,贾琏都不相信他就只是“问了他一句”。
不过,赖大明知道贾琏已经是皇上降旨下来的家主,如何会在这时候往贾琏的枪口上撞?他活腻了?
不管怎么说,先回府瞧瞧再说。
贾琏朝兴儿一摆手:
“你在前头带路。”
兴儿立马一骨碌爬起来,飞身又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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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不得说话,下了马之后,贾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儿气咻咻道:
“还不是王家那四个陪房联合起来排挤李贵。”
贾琏一瞪眼:
“别在我眼前添油加醋,好好给我实话实说。”
兴儿知道贾琏的性子,玩笑归玩笑,到事情上却是个极认真的,便一五一十说起来。
原来在宝玉身边,除了茗烟、墨雨、锄药、扫红、引泉、伴鹤、扫花、挑云、双瑞、双寿一众小厮之外,还有六个成年的长随,分别是李贵、王荣、张若锦、钱启和赵亦华。
这些长随个个都是宝玉的奶哥哥,除了李贵,其余四人都是王夫人的陪房出身。他们在宝玉出门时,要当贴身保镖、围随照顾、还要提点礼仪规矩等等。
正因为李贵是贾府的家生奴才,谙熟礼仪,所以贾政才“钦点”他领头,随时提点宝玉礼数周全。
今日宝玉要去北静王府里赴宴,除了李贵、王荣、张若锦、钱启、赵亦华五人之外,王夫人还派了周瑞也跟在宝玉身边伺候。
一大早,茗烟、伴鹤、锄药、扫红四个小厮,背着衣包,抱着坐褥,牵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马,捧鞭坠镫伺候宝玉小心翼翼上了马。李贵和王荣笼着嚼环牵着马,钱启、周瑞二人在前引导,张若锦、赵亦华在两边紧贴宝玉身后。
按照贾府规矩,宝玉路过贾政的书房要下马步行,宝玉犯懒,便建议绕路从角门出去,免得路过梦坡斋。
李贵还没说话,在前引路的周瑞侧身笑道:
“老爷又不在书房,书房门都锁着,爷可以不用下来罢了。”
宝玉有些动心,问了句:
“这也使得?”
李贵心中暗骂周瑞:这混账王八,为了买好就教唆宝玉不守规矩。
却只得赶紧向宝玉赔笑道:
“这不大好吧。若托懒不下来,莫说给那位爷瞧见,就是遇见赖大爷、林二爷,他们虽不好说爷,也不过就劝两句。可事后这些不是,必定都派在我身上,又说我不教爷礼数了。”
周瑞一听这话,顿觉十分不受用,便朝宝玉道:
“且不说哪儿就那么巧,就真是碰见了,还有我呢。”
宝玉给周瑞一番挑唆,又心知父亲得了王太医的针灸治疗之后,手脚虽已能动,却还需卧床休养,必不能去外书房的。于是大了胆子,路过梦坡斋书房的时候,便并未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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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遇见一个小厮带着二三十个拿扫帚簸箕的人进来,见了宝玉,都顺墙垂手立住,独那为首的小厮打千儿,请了个安。宝玉也不认识,骑马就朝外走,顶头正碰见赖大领着几个小厮进来。
宝玉吓了一跳,赶忙笼住马,李贵和王荣赶紧扶他下马。
赖大赔笑向宝玉道:
“老爷虽不在,可宝二爷还是该过此下马,才是大家公子的做派。”
见宝玉的脸红了红,赖大不敢耽搁宝玉出门,也就此作罢。
一直到门外,才有李贵等六人的小厮并几个马夫,早预备下十来匹马专候,李贵等都各上了马,前引傍围着宝玉,一阵烟去了。
及至宝玉回来,进内宅就先去见贾母。而在外边,赖大已经命人将李贵用绳子捆了,说他教唆宝玉不守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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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脚步不停:
“不是周瑞教唆的么?”
“二爷,这才是最可恨的。他们五个王家来的陪房,竟是一口咬定,说是李贵教唆的宝玉,这不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既然是他们五个统一了口径,你又如何得知?”
此时,已经走到马厩附近,能听见里头传出打人的声音。
兴儿一撇嘴:
“扫红可是福儿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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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贾琏的声音不大,可是冷森森的,有股瘆人的意味。
一见进来的人是贾琏,马厩里的几个小厮登时吓得住了手。
贾琏却没见赖大。
被捆在木柱子上抽鞭子李贵一见贾琏,带着哭腔叫了声:
“琏二爷——”
贾琏一摆手,言简意赅:
“放了他,今后李贵接替钱华,管这府上的采买。”
说罢,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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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里的人全傻了。
半晌,还是李贵一声哭喊:
“多谢琏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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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憋着气走出老远,才大喘了一口气,回手一把揪住兴儿的耳朵:
“再把我往那臭马粪堆里带,我就叫人把你小子捆在那里头闻一宿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