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江月听到林阔的这句话,有些诧异地看着林阔问道。
“难不成公子你也要去康州的无相山?”
林阔在程弈拿给他的那本册子上,看到了一些信息,上面提到他父兄那晚突遇暴雨泥石流导致马车坠崖之前,曾路过康州的无相山,但却在山下遇到山石滑坡把路堵了无法行进,又恰逢碰到了山上隐居的薄氏一族的马车,后被相邀在山上留宿了几天。
林阔一脸认真的同云江月点了点头,云江月本以为他们就要就此别过,却不曾想林阔下一程竟和自己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公子怎会也如此凑巧,也要去无相山?”
“此事说来话长,我这次去康州是要去查个案子。不过阿月,你为何对那狐狸头像如此感兴趣?不是已经用上次探到的消息去向你的买家交差了吗?”
“哦…是这样,买家想让我们九幽山庄继续帮忙追查叶将军案子的一些线索,主要是看人家给的价钱很高,我便直接接了这笔生意…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接了生意,自然是要去探出点什么,否则就要把钱还给人家了…”
“原来是这样。”
云江月用一番顺理成章的解释随即打消了林阔的一些疑问,看到林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云江月也随即笑了笑眼光往窗边躲闪了一下,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不过,既然你我都是要去康州的无相山,那我们不妨一起走吧。不知林公子这一程是否需要我们九幽山庄的安全护送呢?”
听到云江月同自己有些开玩笑的说道,林阔突然笑了起来,云江月甚少见到他笑的如此爽朗,只觉得他这笑起来的瞬间好像一个明媚少年郎。
“好啊。既然阿月提议了,那林某的这一路安全就拜托给主令大人了…至于酬劳嘛,还是你定…”
“嗯…既然公爷这样说了,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这次可是要狠狠敲诈公爷一笔……”
“好,都依你。”
林阔看着云江月有点调皮的同自己开起了敲诈的玩笑,他边喝茶边带着几分宠溺的眼光看着她,随后他们便离开了静和茶楼,准备启程赶往康州了。
林阔和寒寻牵着马在一处街巷口等着云江月,云江月则在前面同纤云他们安排接下来各自的任务。寒寻嘴里叼着根短小的稻草杆,一边轻轻摸着马头,一边很好奇地看着云江月他们五人的方向,企图想隔着数十丈远的距离听听他们在讲什么。
“公子,我们真的要和这位主令大人一起走吗?”
“自然要一起走。她武功那么高,也可以保护我,路上你也轻松点,不好吗?”
“她武功是很高…可我们两个大男人,哪里需要她一个姑娘家来保护?”
“姑娘家怎么了?我可听说,你在春晓客栈时连她手下武功排名最末的那位鱼蚕姑娘差点都没打过。”
“怎么可能?我就是看她年龄小,一直在让着她罢了。就那小丫头,我要真和她打起来,不出二十招定然打败她,否则我这镜春派嫡传弟子的脸要往哪放?”
林阔听到寒寻理直气壮的解释,轻轻拍了下寒寻的肩膀,表示赞赏和鼓励。
“主令,你一个人去康州怕是不妥,还是让我们跟着你吧,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几个百死莫赎,更无法向庄主交代啊。离开山庄前,庄主可是……”
纤云作为忘川令之首,听到云江月要自己去康州,很是担心。
“不用担心,庄主那边我自会同他解释,况且你们几个还都有新的任务要去做,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我会和林公子他们一起赶往康州……”
听到云江月要和林阔一起去康州,一直没说话的乌鸢有些不悦地看了远处的林阔寒寻一眼。那晚山洞外小溪旁,云江月靠着林阔肩膀入睡的情景最近还经常浮现在乌鸢眼前,虽然他未表现出来什么,但心中已把林阔当成了情敌一般。
“就那俩小白脸…路上万一再遇到像上次芙蓉客栈那样的情况,能行吗?不行,主令你至少也要带上我…”
“那我也要跟主令去…”
听到乌鸢要跟着去,鱼蚕也急忙插了一嘴,云江月看着他们有些耍起了孩子脾气,轻笑了一下说道。
“怎么?如今都长了脾气,一个二个都开始不听我的话了么?上官庄主近日不在山庄,今天我们也收到了山庄的飞鸽传书,想来山庄近日事务较多,还需要你们尽快回去帮忙处理,特别还有最近关于风满楼的事,你们几个就按我的安排先务必要盯紧,我听说风满楼最近又在开始插手盐帮漕帮的生意,她们在各州也都设了联系点,江州那边更是要多留意……”
“是,属下明白。”
“那我们就暂时分别吧。若有其他事情,我自会联系你们。”
“是,主令,那属下告退了。”
乌鸢和鱼蚕还是一脸不悦地跟着纤云飞星牵马离开了,经过林阔他们身边时,鱼蚕先停了下来,看着寒寻说道。
“喂,我说你,路上一定要照顾好我们主令,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我说你个小丫头,没大没小,我又不是没名字,你就不能喊我一声寒寻哥哥吗?亏我上次还让着你……”
“谁要你让了,谁又稀罕你让啊,哼……”
乌鸢在旁边有些不高兴地注视了林阔片刻,没有说话便骑马同他们几个一起离开了。云江月也牵马走了过来,看着林阔和寒寻缓缓说道。
“时候不早了,公子,那我们也早些出发吧。”
“嗯,我们走。”
大概他们三个也就刚出了陈州城一会,外面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眼看天边突然乌云密布,感觉快要下雨了,寒寻提议今晚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一早再走。
但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就近在路边找了个荒废的宅院,还好现在时节的天气已暖和了许多,即使下雨,也不似前段时间那么冷了。
进了宅院,云江月他们三个刚把几匹马拴在廊下,雨点便如小石子般地落了下来。几人在堂下生起了一堆火,大家准备吃些干粮早点休息了。云江月正靠着火堆啃着饼,看到寒寻从外面拿了一个酒壶走了进来。
寒寻将酒壶递给了林阔,只见林阔在靠近火堆的地方用些石头堆起了一处高台,他将酒壶贴着石头的另一边放好。云江月一时不明白这是为何,只以为他可能是在温酒吧。不一会,林阔摸着酒壶有些温烫了,便让寒寻找来了三只碗,将酒壶中像酒一样的液体慢慢倒了出来,拿起一碗递给了云江月。
“趁着温热,快些喝吧。”
云江月接过,闻了闻,却发现不是酒,闻起来有一股草药的香甜味道。
“这是?”
“这是我家公子在陈州城找药铺郎中特意配制的春寒十三饮…主令大人你就放心喝吧,没毒的…就算有毒怕也是我们家公子先喝……”
林阔瞥了在一旁坏笑的寒寻一眼,也递给了他一碗。云江月听了寒寻的话,又看了看林阔。
“这康州和陈州地界挨着,向来这个时候也都是雨季频发春寒潮湿的时节,我之前在医书上看到过一个古方,便在陈州城找药铺多加了几味草药熬制成了,喝了它对抵抗这夜间的阴雨春寒会有效果……”
“没想到公子对这些药石良方还颇有研究…”
云江月端着碗一饮而尽,喝完她感觉喉间透着一股凉爽清香,身体也感到格外舒适,林阔和寒寻也随即饮完了手中的药,寒寻把碗放下,吃些饼,缓缓说道。
“姑娘以为我们公子只懂琴棋书画吗?我们公子自年幼时,对那医药良方,佳肴品鉴也是颇有心得,只是公子身体基础不适合习武……若是会武功,定然也是像大公子那般…”
云江月听到寒寻的话,以一种欣赏的眼光温柔地看了看正在火堆旁添柴却没有说话的林阔,缓缓说道。
“京都忠肃公府颂公子的名声,我在江湖中也是听过的,市井间皆传他是位玉树临风,才横溢,文武双全的贵人…16岁便开始统领了南铮卫,他和京都宋家琬琰郡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婚事也曾被传为佳话,让南周国许多闺阁女儿和年轻儿郎都艳羡不已……只可惜遇到意外英年早逝……”
“或许那不是意外……”
寒寻和云江月听到林阔小声冒出的这句话,都悄悄看向了依然一脸镇定看着火堆的林阔,或许他们多少都能有点理解林阔心中这些年的孤闷,便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感到有些疲累便睡着了,待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大家便整理了行装,继续往康州方向赶路了。
又在路上奔波了几日,才算离开了陈州的地界,开始进入康州,这天林阔他们来到了康州一个叫千石县的地方。
他们牵马走在千石县的繁华街道上,感到天气有点闷热,眼下也已到中午,大家都感到有些口渴饥饿,林阔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饭馆,便想着先到前面休息会吃个饭吧。
“阿月,不如我们到前面那个饭馆先吃饭休息会吧。”
“嗯,好。”
说着几个人便来到了饭馆门口,热情的小二急忙帮牵马,又招呼着他们进了店,林阔找了个角落里清净的位置坐下了,寒寻看着热情的店小二问道。
“小哥,你们店有哪些招牌菜啊?”
“论招牌菜小店可多了去了,但来了咱们千石县,肯定是要尝尝咱们的五福临门啦……”
“何为五福临门?”
“客官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咱们这里之所以叫千石县就是因为这里处处都是崇山峻岭,也盛产玉石,所以叫这个名字。这五福临门就是用山中的兔,土里的笋,林中的鸡,树下的菇,河中的鱼这五种食材做出的五道菜……所以叫五福临门。”
“好,那就给我们来个五福临门尝尝吧。”
“好嘞,客官那您稍等……雅座客人五福临门一份…”
林阔他们几个喝茶时,突然听到邻桌几个男人在那里正在议论纷纷,像是讨论一件案子。
“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发生在后山的那起命案,凶手抓到了……”
“对,我也听说了,说是昨晚衙门的捕快张带了十几个衙役在山里抓到了。”
“哎,你们细说说……这究竟是何人干的?”
“我听说凶手是城西边柳家村的柳胜德……说是抓着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处窝棚里躲着,衙门里的人当场还从窝棚里翻出了作案的工具……”
“这柳胜德我知道,他姐姐不是早些年嫁到了镇上王家豆腐坊,后来丈夫病死,一直守寡的那个柳四娘吗?前些天,那后山被杀的女尸不是柳四娘的婆婆吗?不过这怎么会是她弟弟干的呢?”
“我听说柳四娘那婆婆向来凶悍暴躁,自打她儿子死了,她就认为是柳四娘克死了她儿子,对她这些年来更是处处欺负打骂,这柳胜德常年在乡下种地,为人木讷,家境也不太好,前些年也娶了个媳妇,但却跟一个走江湖卖艺的跑了,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老母亲可怜闺女,便想着让做兄弟的去王家商量,想把柳四娘接回柳家一段时间,那王家婆婆不仅不同意,还让人那柳胜德打了出去,后来这事就作罢了……”
“官差刚开始是怀疑柳四娘是因为长年记恨婆婆才把她杀得,但一番审讯后发现这柳四娘没有作案时间,又查到了柳胜德那里,正巧他最近都不在家,对外说是去山里抓野兔野鸡了,但昨晚却从他山里窝棚中直接找到了的作案工具……”
“但他自被抓走后,一直大喊冤枉。我刚才路过县衙,看见这柳四娘和她老母亲正在门口喊冤呢。”
“我可听说那柳四娘有个相好,说是一个在码头搬货脚夫打扮的中年男人经常会去柳四娘家的豆腐坊照顾她生意…还有人看见有次柳四娘在那男人面前流泪……”
“这个我倒没怎么听过…不过听这柳胜德喊冤,怕是里面还有文章……来,咱们喝酒喝酒……”
林阔和云江月听到他们在聊近日千石县发生的命案,没有说话,只抬头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继续喝茶了。不一会,小二端着五福临门送了上来。
“五福临门来了,各位客官请慢用。”
“看着不错,快吃饭吧。”
林阔看着眼前几道冒着香气的菜肴,便顺手夹了一块肉放在了云江月的碗里,云江月笑了笑,便吃了起来。在一旁的寒寻看到这种场景,突然有些坏笑地看着林阔,故意轻轻咳嗽了一下。
“公子,你还没给我夹菜呢?”
“你没手吗?自己不会夹?”
云江月轻笑了一下,她自然听懂了寒寻话里的意思,但她觉得,林阔给自己夹菜或许只是习惯顺手而已,就像在绛雪轩,他会拿糕饼放在自己面前一样,只是朋友间一个关心的举动而已。
吃完饭,外面日头也没那么热了,云江月他们便离开了饭馆,牵着马继续走在和千石县的大街上。不知不觉便经过了县衙门口,看到一群百姓在那里围了一圈像在看热闹似的。云江月林阔他们也驻足停下,望了过去,只看到一名身着白衣头戴白花大概30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带着一位头发花白衣衫破旧的老婆婆跪在县衙门口,在哭着在喊冤。
“大人,家弟柳胜德冤枉,他没有杀人,民妇还望大人主持公道啊。”
想起刚才在饭馆听到的那番话,看这情景,林阔他们便想到,这就是那件案子里的柳四娘和她的老母亲了。
这柳四娘也不过才30岁左右的年纪,她那双有些粗糙的手,一看便是常年在家中辛苦劳作的手,她的母亲则跪在坚硬的地上只在不停地流泪。
不一会,县衙门打开,一名穿着官衣蓄着胡须孔武有力的中年粗犷汉子拿着刀走了出来。
“柳家娘子,你快些扶你母亲回去吧,她老人家这样跪着怕是身体也扛不住啊……”
“张捕头,张大人,我求求你,让我们见见县令大人吧,我弟弟他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呀……”
“柳家娘子,如今证据确凿,再怎么喊冤也是无用的,县令大人今天怕是不会见你的,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大人…”
没等柳四娘把话说完,这名张捕头便转身走了进去,随即县衙的大门又被关上了。旁边围观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随后都摇头慢慢散去了。突然柳四娘的老母亲可能跪的太久太过悲伤,直接晕了过去,柳四娘随即扶住将要摔倒在地上的母亲,急切喊道。
“阿娘,阿娘……”
云江月他们意识到或许此案确有隐情,既然碰到了,不如多问几句多停几天,倒也没什么。看到柳四娘的母亲突然晕了过去,寒寻急忙走上前去帮柳四娘扶住了老母亲,云江月也上前扶起了柳四娘,缓缓说道。
“这位娘子,我看还是先送你母亲回去休息吧,她老人家跪了那么久,身体确实吃不消的。”
“多谢姑娘公子了。”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柳四娘一脸惊讶,慢慢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寒寻顺势直接背起老夫人,想着先帮柳四娘把她晕倒的母亲送回家,随后他们一行便离开了县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