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月上旬，龚连山就跟着汤茂林跑腿了。
    不是去场部办事，就是在家保养车辆。
    你说一辆新车你能保养啥？
    跑冒滴漏都没有。
    可他也得按程序来，检查油、水、电、气。
    期间，老弟和妹妹回家了两次。
    龚连河马上就毕业了，因为不想高考，心思也就不在学习上了。
    这会儿的毕业证很好拿，只要你跟着走就行。
    倒是老妹龚连花，因为要中考，跟家里说，以后的礼拜天不回来了，老师安排复习。
    日子来到了三月下旬。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
    中午路面开始化冻。
    一早一晚天气还是很冷，半夜还会上冻。
    这些天，龚连山为了给车加水，他盯上了队部锅炉房。
    因为这事，锅炉房的老郝头可没少告状。
    不仅找汤茂林告状，还去找韩忠珍诉苦。
    汤茂林嘴上答应不再用暖气水，可他也知道，早上现烧只能去机务队值班室。
    可现在挑水不方便啊！
    连队去年建成的机井，距离机务队有二里地。
    来回远不说，值班室也不愿意，费煤啊！
    他也知道龚连山的难处，睁一眼闭一眼得了。
    这事韩忠珍不能不管。
    他找到汤茂林，下了死命令，烧水自己想办法。
    汤茂林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开车回家，每天自己早起烧水热车。
    要么让龚连山开回家，把这些麻烦扔给他。
    可这些办法都违反制度。
    机动车必须停放在指点场地，你开回家算怎么回事？
    机务队长也不会同意啊！
    因为这事，汤茂林也很烦恼。
    以前，他开嘎斯车的时候，可都是在机务队值班室烧开水的。
    现在不是搞什么定额嘛，成本核算了。
    机务队值班室用煤也有了定量。
    后半夜值班室的炉子就压煤了。
    可不像以前了，随便整。
    “师傅，这事就交给我吧。”
    “能行吗？”
    “实在不行我自己挑呗。”
    对龚连山来说，他依然要使用糖衣炮弹法。
    没办法，老郝头虽然是个烧锅炉的，可县官不如现管啊！
    当天晚上，趁着老郝还没下班的时候，他就溜进了锅炉房。
    “郝大爷，忙着呢？！”
    “咋又是你？你想干哈？”
    “嗨，我能干啥？我来看看你！”
    龚连山赶紧掏出香烟来，递给老头一支。
    老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接过烟来闻了闻。
    “葡萄烟不错！”
    老郝头咧嘴笑笑，露出几颗大黄牙来。
    “郝大爷，你快退了吧？”
    “可不，还有三年就退了。”
    他含着烟卷，伸脖子凑近龚连山擦着的火柴，烟卷在火苗上燎了几燎。
    他深吸了几口，一团青烟就弥漫开来。
    有了香烟搭桥，老郝头的态度明显好转。
    “郝大爷，你家郝利民可是我同学，听说他在场部混的挺好啊？！”
    其实，他跟郝利民在学校的时候就关系一般，没有啥深交。
    “在机关，嗨，也就是个跑腿的。”
    老郝头很是骄傲。
    同样是高中毕业，你看眼前的龚连山，回来就能开个拖拉机，现在才混到解放车组，不过也是個小学徒。
    可儿子呢？
    现在已经进机关了。
    这起点可不能同日而语啊！
    龚连山先拍了几句马屁，说道：“郝大爷，前几天我用暖气水没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呵呵，伱小子啊！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外人。”
    “是，咱们都不是外人。”
    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葡萄烟，塞进老郝头的手里。
    “郝大爷，别见外。我年轻不懂事，你多多包涵！”
    龚连山的糖衣炮弹一出手，老郝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起来，龚连山用热水的事他倒不是太在乎。
    他在乎的是其他人跟着效仿。
    那样他每天得多运多少水啊？
    这把老骨头累散架了也不够啊！
    “哎呀，小龚啊，你可真客气！”
    老郝头捏着崭新的烟盒，他可舍不得还回去。
    他的工资不高，家里人口多，花钱的地方可不少。
    把香烟揣进口袋，老郝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咋不在食堂烧水呢？”
    “郝大爷，食堂早上太忙了，根本就没时间给我烧啊！”
    “哦！也是。”
    老头琢磨了一下，低声说道：“要不这样吧，你每天挑两桶，不能再多了，别让人知道！”
    “哎！谢谢郝大爷！”
    这才是龚连山的目的。
    “谢啥，以后咱们多来往。”
    老头乐呵呵的拍了拍口袋，那盒扎实的香烟让他心里很舒服。
    龚连山一盒烟解决了早上烧水的难题，心里高兴。
    可是他也知道，这种好事也就能延续到四月份。
    因为到了四月中旬，锅炉就停火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
    龚连山饿着肚子就走了，还拿走了自家的水桶和扁担。
    老郝头正在往锅炉里加煤，龚连山就来了。
    “郝大爷，我来了。”
    “赶紧放水吧，可别在队部里放，被人看见不好。”
    “哎。”
    龚连山挑着两桶开水直奔农具场。
    中间他还歇了好几起。
    毕竟才十八，身子还没长成呢。
    加了水后，龚连山又回机井挑了一担水回家。
    家里的水也不多了。
    他担着一担清水到家，姚凤仙心疼的不行。
    “儿子，赶紧吃饭，别累坏了。”
    “妈，我不累。”
    吃了饭，龚连山才慢条斯理的去了农具场。
    汤茂林已经来了，正在烤车。
    “小龚行啊，这水你咋解决的？”
    “呵呵，师傅，这个你就别管了。”
    “那行，说好了，以后这加水的事就你负责了。”
    汤茂林现在有些认可徒弟了。
    这小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师徒俩正准备发动车辆，队部办公室的大喇叭就响了。
    “汤茂林，汤茂林，马上到队部一趟。”
    大喇叭连喊了三遍，看样子事情挺急。
    汤茂林让龚连山先摇车，他急忙往队部跑。
    也就十几分钟，他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张单据。
    “师傅，有事啊？”
    “嗯，有任务。”
    “去哪儿？”
    “北安，拉化肥。”
    龚连山有些兴奋。
    这可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进城啊！
    北安，他可是有几十年没去过了。
    “发动车子吧，把油加满。”
    因为要去北安，一个来回要两三个小时，再加上装车的时间，这一去可能就是一天。
    时间有点紧。
    汤茂林没有让龚连山摇车，而是首次使用了电启动。
    打开电门，档位在空档位置，然后右脚踩在油门和电启动按钮上。
    轰隆隆！
    只一下，发动机就发出了轰鸣。
    这让坐在一旁的龚连山嘴角直抽。
    老汤啊老汤，你说你是不是太坏了，啊？
    明明一脚就能启动，非让我每天摇车！
    龚连山心里忿忿不平。
    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这老汤还不知道用啥招难为他呢！